第88章 隐藏亲缘 ——好像上辈子，乔泽和华晏……
乔泽在城东一家私人医院里。那座医院的位置, 距离池兰倚就读的设计学院很近。
有人在路边发现了晕倒的他，把他送到了医院。
几乎就在听见那家医院的地 址的瞬间，池兰倚已经能想到, 今天乔泽原本, 是想去做什么了。
……他想在错过池兰倚的时光中，故地重游。
手机不知不觉地被放下。池兰倚垂眸, 心想, 半年前的自己会怎么做呢？
虽然只是间隔半年, 可过去与现在的他，就像隔了一层玻璃一样。玻璃的另一端站着不肯承认自己已经重生的、固执要活在26岁的他。
那时候的他, 一定会被极端的愧疚与抑郁席卷，拖着病歪歪的情绪，彷徨地独自去看乔泽吧。
妄想能靠自己一个人解决所有事。讨厌和高嵘争吵，于是瞒着高嵘。
直到最终，将所有人都拖下深渊。
可现在，他拿着手机, 下定决心，走向高嵘。
“高嵘。”他说, “乔泽病得很重。护士说他的手机上只有我一个联系人。”
“我得去见他。但同时……”
“我要你，和我一起去。”
玻璃在此刻破碎了。
那个满是伤痕、被困在26岁的池兰倚拥抱着此刻的池兰倚。
而此刻的池兰倚, 认真地看着此刻的高嵘。
“如果说, 缺乏灵感，是33岁后，导致我们走向分崩离析的第一个命题。”
“那么乔泽，是第二个。”
“即使我还没有想起33岁之后的记忆。但第一个命题，我们已经走过了，就像走过冬天。”
“现在, 让我们一起走向第二个命题吧。”
他认真地说。
他小心地向高嵘伸出手，比起为了爱意携手，更像是邀请他同行，向着最终的黑暗开战。
而高嵘没有握住他的手指。
——而是从下往上地，托住了他。
如同骑士永恒效忠他的王子。
“好。”
池兰倚听见高嵘说。
院中风吹，梨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好似雪花。池兰倚和高嵘一起走过它，忽然道：“它好像雪。”
高嵘就在这一刻握紧了他的手指。
“已经是暮春了，雪会停的。”
池兰倚轻轻“嗯”了一声，直到高嵘的下一句话，让他倏忽间红了眼眶。
“池兰倚，我发现在重新开始后，你一直想要成为我的依靠。”
高嵘说。
“那么……我想请求你。在乔泽这件事上，在这件我犯下的罪过上，在这件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的事情上……”
“可以请你，让我依靠你吗？”
池兰倚用力地也抓紧了高嵘的手指。
“我会的。”他用最纤细的声音，最坚定地说。
……
私立医院里尽是消毒水的味道，和高嵘常带池兰倚去体检的那家沙龙式的私立医院不一样。池兰倚记得，上次和高嵘一起去医院看孙平时，他惊慌地带上了口罩和墨镜。
在那之前还有一次，被高嵘带进医院时，他怕得一个劲地低头。像是随时随地都能惊恐发作。
可这次，他不仅沉静地走进了医院，还抱着一束花，准确无误地找到了乔泽的病房。
让高嵘等在外面，他自己一个人进去，和安静坐在病床上的乔泽打了招呼。
“……对不起。”乔泽凝视着他，轻声说，“打扰到你的生活了。”
池兰倚将带来的花插在花瓶里。春天阳光很好，他拉开窗帘：“没有打扰。你是我少年时的好朋友，我很关心你。”
乔泽静静地看着池兰倚的侧脸。七年过去，池兰倚不常在社交媒体上露面。可他和那些照片报道里的他一模一样。
青涩从池兰倚的脸庞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精致的清冷和优雅。每一寸渐渐成熟的线条，都在向他诉说。
他们已经七年没见了。
在那些仇恨和隔阂，诞生之后。
最终千言万语，化为一句话。
“……谢谢。”
乔泽轻声说。
池兰倚打开窗，又找护工进来打扫卫生。他心怀愧疚与责任感，四体不勤的人居然检查得非常仔细。他一边检查，一边和乔泽一会儿一句地说话。
“你得的是什么病？”
“一些遗传病……还有抑郁躯体化。”
“你这些年，在国外过得怎么样……？我有看到你的一些演出报道。”
“以前还好。最近一年……”乔泽低头，看着自己苍白瘦长的手，“没有力气了。”
没有演出的力气，或者是情绪，或者是灵感。
和临近33岁，灵感在商业化和违背天性的争强好胜的重压下消失的池兰倚，那么相似。
池兰倚有了一瞬与乔泽同病相怜的恍惚。片刻后，他说：“你怎么……忽然回来。我以为，你以后只打算留在国外发展了。”
面对这个问题，乔泽顿了顿。片刻后，他说：“在国外，不也是弹不出来吗。”
“嗯……”
“还有……”
乔泽只“还有”了一句，随后，便没有了下文。
这句“还有”里，有没有“池兰倚”呢？
池兰倚想，他本来应该为这份激烈的、深重的感情所触动，并因为乔泽如今的处境感到共情的。
两个少年时的竹马竹马，在不同的路上分隔七年，却最终活成了彼此的模样，一样的同病相怜。
可现在，他只感到沉重，和巨大的压力。
我真自私啊。池兰倚想，他想到的，竟然是希望乔泽快点好起来。
也让高嵘……不用再背负这份枷锁。
他岔开话题，简单地问了几句别的，也清晰地感受到了乔泽的失望。设计师和初代缪斯之间的话题有点持续不下去了，池兰倚最终走向了最后一个话题。
“在A城，你有还算熟悉的朋友吗？之后，你可以和朋友多出去走走……”
乔泽不说话了。他只是看向池兰倚，眼神很安静。
只有你。
池兰倚从他的眼里读出这句话来。
对话再也持续不下去了。池兰倚看时间差不多了，暂且说了道别，退出了病房。
几乎就在退出病房之后，他的心情骤然间，轻松了起来。
高嵘在门外的长椅上等他。
高嵘低着头，在处理公务。池兰倚不知不觉地，便想蹑手蹑脚地走向他，捏一下高嵘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