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那你要不要先回去见弟弟?”中原中也再不放人就有些不通人情了。
不料,黄泉忍却拒绝了,只笑道:“不必,他等下会来公司见我。”
合作又开始谈起来,或许是因为已经提到弟弟的缘故,接下来的谈判中,黄泉忍总三句不离那个叛逆又招人疼的弟弟,中原中也牙酸的同时也跟着附和几句。
琴酒与君度的行动悄然开始了。
因为明显是圈套,君度和琴酒都没有带其他人,换了工作服,两人很顺利便潜入了黄泉家的公司。
黄泉忍的办公室门前,此刻守了两拨人。
一波是黄泉忍雇佣的保镖,这个在资料上已有详情,但另一拨却令君度和琴酒都拿不定主意。
君度用眼神询问琴酒:那些黑衣人是谁?
琴酒暗暗摇头,他不清楚,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只是看着那些黑衣人,便仿佛可以听到亡魂的哀嚎,琴酒本身就是个杀戮很重的人,对这方面十分敏感。
君度则犹豫不决,这些人给他的感觉有点像……港/黑?
但那不可能,港口Mafia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东京?
事已至此,哪怕出现了不确定因素,也不能就此收手。
君度和琴酒对视一眼,琴酒便拿着文件上前。
“黄泉先生需要的文件。”琴酒低头请示。
比琴酒想象中要更简单,没有搜身,没有请示,门外的人直接放琴酒进去了。
君度看到这一幕有些惊讶,但还是老老实实立在一旁等待琴酒出来,也准备应对接下来的突发状况。
琴酒进门,并没能第一时间引起黄泉忍的警惕。
反倒是中原中也看了琴酒一眼,有些迷茫:“你……”
“我来送文件。”琴酒始终低垂着头,像是认出了中原中也,也像是根本没认出来。
“他是你的员工?”中原中也更迷茫了。
黄泉忍轻皱起眉头,说:“我没有文件遗漏。谁让你来的?”
琴酒撩起眼皮,二话不说扣下扳机,子/弹从文件下方射/出。
“嗡”地一声,暗红色的异能挡住了子/弹。
“琴酒!”中原中也确认自己没认错,顿时咬牙切齿。
搞什么?突然要谋杀他的合作对象,也太不把他们港口Mafia当回事了吧!
“砰”“砰”
外面也传来枪/声,显然君度也动手了。
既然已经被拆穿,琴酒便也不再犹豫,丢掉文件朝黄泉忍举/枪。
风衣猎猎,中原中也挡在黄泉忍身前,强大的重力朝琴酒压去。
“住手,琴酒!”
黄泉忍竟也没什么恐惧,一双金色的眼眸褪去情感,站在中原中也身后冷漠注视着琴酒,仿佛注视着落入蛛网的蚊蝇。
“乌鸦。”他缓缓说出组织的象征。
琴酒瞳孔一缩,毫不犹豫朝黄泉忍再度扣下扳机。
“混蛋!”中原中也一把抓住了子弹,用力将金属子弹捏成了铁片。
来而不往非礼也,他腾空而起,狠狠一脚踢向了琴酒的胸口。
“砰——”
琴酒的身体撞破墙壁,重重跌到了外面。
“琴酒!”君度慌忙上前,震惊地看着飞出来的中原中也。
怎么会——
这就是朗姆的自信吗?
来自港口Mafia的重力使,有他保护,黄泉忍不会有事,他和琴酒也绝逃不出去。
“叭”地一声,是瓶盖开启的声音。
君度看向琴酒,就见他拿着一个红色的小瓶子,正将里面的液体仰头倒进嘴里。
那是什么?君度从未见过,心底却深深不安。
“混蛋,找死吗?敢来杀我护着的人!”中原中也又一脚朝君度踢去。
琴酒用力扯开君度,另一只手握拳狠狠砸向了中原中也踢来的脚。
中原中也还立在原地,琴酒却已经跌飞了出去。
倨傲的重力使立在空中,有些意外地看着琴酒,问:“你手臂好像没断?”
琴酒甩了甩手臂,冷道:“断了。”
但断掉的骨骼迅速修复,眨眼间便已愈合。
身为扛过三轮实验的终极兵器,他总不能毫无长处。
“君度,你先走。”琴酒示意君度离开。
一旁有枪/口对准君度,琴酒抓起几块石头,狠狠砸碎了他们手中的枪。
“我无意与港/黑交恶,这只是个意外。”琴酒又开始喘不过来气了,服下禁/药后这种窒/息感尤为强烈。
靠人/体/实/验制造出的怪物,终究比不上天生的异能者,尤其是中原中也这样的强者。
“你身上好像还挺多秘密的。”中原中也勾起一抹嚣张的笑来,说:“但无所谓,敢与重力一战的人,都将被重力碾碎!”
“中原先生!”
“小心!”
下属在惊呼。
中原中也还没反应过来,有人从地上拉了他的脚一下,将他狠狠扯了下去。
“该死!”中原中也咬牙切齿,这种格外熟悉的恶心感——
他扭头一看,果然是太宰治。
“好怕啊,重力该不会要碾碎我吧?”太宰治自己抱紧自己,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很快又笑出了声。
“混蛋太宰,我还没和你算账!”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中原中也完全将琴酒抛之脑后,狠狠一拳朝太宰治的脸砸去,周围港口Mafia的人也都紧张地开始劝架。
“我们走!”趁着中原中也无暇顾及,君度拉起琴酒的手,带着他一路狂奔。
一直逃到顶楼上,按照他们的计划,伏特加应该在这里接应。
可是,没有。
直升机没有出现。
“琴酒,怎么回事?”君度看向琴酒。
琴酒看了眼手机,伏特加没传来任何消息,可接应的时间已经到了。
出事了。
哪怕琴酒没让伏特加参与刺杀,只让他做后勤工作,伏特加还是被朗姆给针对了。
胸口越来越闷了,琴酒走在雪地上,突然一个趔趄,竟从楼顶直栽下去,还好慌忙之中伸手扒住了楼顶的边缘。
君度先是一惊,几乎要喊出声,但看琴酒又扒住了边缘,顿时长舒出一口气。
“怎么回事啊你?马失前蹄?”君度弯腰,朝琴酒露出欠揍的笑容。
肺部要炸了一般,琴酒的眼前都开始模糊,心跳也剧烈得不正常。
“你身体里各处脏器都遭到了破坏,你也知道当年的实验性质。所谓‘人形兵器计划’,就是短时间内激发一个人的潜能,使之可以拥有超越常人的力量。就算在你的身上实验成功了,也是以压缩你寿命的方式达成目标,肺部的脏器是最先撑不住的,接下来就是心脏。这不是病,也不是伤,是潜能被过度消耗后的自然衰老。”
脑海内,仿佛又回响起白兰地曾下过的结论。
这很好。琴酒想,心脏第二个坏掉,至少他不需要拖着一副残躯躺在病床上茍延残喘,一次性死掉也足够利索。
明知道身体撑不住,却还是用了“炽天使”,他的“那一瞬”,想必很快就能到来了。
楼上,君度已经坏心眼地用脚轻轻踩在他的手上。
不疼,只麻酥酥的。
君度并没有用力踩实,就好像彼此推拒着调情,将一片轻飘飘的羽毛压下。
琴酒仰起头,视线内,是君度灿烂的笑容。
他的眼睛真亮,比星星还要亮。
大朵的雪花飘落,明明手脚都僵冷,心脏处却一片滚烫。
那双凤眼朝上挑了挑,他的声音也轻飘飘地:“说句软话,我拉你上来。”
真美啊。
那笑容映入琴酒眼中,比满城的雪景更加梦幻。
临死前最后一幕见到的是这个笑容,真是太好了。
于是琴酒也笑了笑,松懈了手上的力道。
“琴酒——”
如折翼的飞鸟、如陨落的星子、如这漫天的雪花……琴酒朝下方坠去。
君度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冷静与从容的表情寸寸龟裂,他的眼神惊慌失措,几乎是追着琴酒的身影一同下坠,用力攥住了他白皙的手腕。
腕骨硌痛了君度的手,仿佛一根针刺入了他的心脏。
……琴酒竟然已这么瘦了。
“琴酒,你疯了吗?”君度一只手抓着琴酒,另一只手扒着刚刚琴酒扒着的位置,用力将人朝上提了提。
“放手吧,君度。”琴酒脸上一片漠然。
“去你妈的,琴酒!”君度双眼泛红,手因为用力青筋暴起。
他向来斯文,骂人的时候也夹枪带棒,从不直接。
可这一次,君度却爆了粗口。
“你找死啊!”是骂声,也是真相。
君度无论如何也不愿承认,刚刚琴酒根本就是在自己找死。
琴酒仰头注视着他,声音冷淡:“松手。”
“我不会松手的,我要永远抓着你,大不了我们一起死。”
“君度,别傻了。你今天能救我的命,却救不了我的明天。”
“我不管!”君度音量很大,态度又坚决:“明天还没有到,你怎么知道我救不了你?只要明天一天没有到来,那明天就是未知的,你觉得绝望的明天,在我看来恰恰充满希望!”
琴酒的眼神微微动容。
“我们上去。就当可怜可怜我,跟我上去行不行?”君度用力朝上拉琴酒。
可这种情况下,一个人用力是不行的。
有些事情,有些人生,只有一个人努力永远是不够的。
“好。”琴酒主动抓紧了君度的手腕。
君度惊喜地看着琴酒,两人抓着彼此的手腕,一起努力向上,但仍旧几次都没成功。
“拉住我的手,琴酒!”蓝橙酒不知何时已到了楼顶,朝着琴酒伸出了手。
君度毫不犹豫,将琴酒朝蓝橙酒的方向递去。
蓝橙酒一个用力,立刻将琴酒拉了上去。
琴酒另一只手始终紧紧拉着君度,顺势将君度也带了上来。
两人虽然都上来了,但情况却没有好多少。
黄泉忍的保镖已经包围了他们,众多枪/口下,三人只能束手就擒。
突然,人群让开,露出一条道路。
黄泉忍穿一身深棕色的西服,领带规整地打着,众星捧月般走入人群。
“乌鸦竟然会派人暗杀我,我想我们之间并没有任何利益冲突。”黄泉忍微笑着,即便是面对差点杀了自己的杀手,他依旧彬彬有礼。
黄泉忍看着三人,在注意到蓝橙酒的时候,笑容仿佛才终于在他的双眼中流转。
“不过之后,恐怕就有冲突了。”黄泉忍发出报复宣言。
琴酒想说句什么,一股温热却从鼻孔中涌出,不是一滴一滴,而是喷泉般落到地上。
是……血?
琴酒擡起手,看着喷洒在手上的鲜血,他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琴酒!琴酒!”
好像有人在他的耳边大喊。
是谁呢?还不等琴酒分辨,整个人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再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滴”“滴”“滴”
监测仪器发出一声又一声催命音。
君度静静地立在一旁,熬红了双眼,头发也有些凌乱。
他后悔了。
他该拦下琴酒,不惜一切代价。
至少不该让琴酒喝下禁药。
S2351,是当初用来实验的RH2351的稀释版,可以极大的激发一个人的潜能,使人暂时拥有可以抗衡异能者与咒术师的强悍体魄。
可如同它强悍的效果,副作用同样巨大。
白兰地又进来了,照例采集了琴酒的血液,却没有对他进行任何治疗。
这已经是琴酒昏迷18个小时内他第三次进来了。
“白兰地,你不担心吗?”君度没有看白兰地,他只是静静望着琴酒。
琴酒的外套被脱去,只穿了一身里衣。他安静地躺在冰冷的台子上,脸色苍白,鼻尖冒汗。
君度用纸巾一次又一次擦去他脸上的汗水,冷汗却又细细密密冒了出来,明明如此“水润”,嘴唇却干裂出血。
君度紧紧咬着下嘴唇,也将嘴唇咬得出血,腥甜的液体流进嘴里,就连舌尖都刺得麻酥酥的。
他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或者说,琴酒还能不能醒来?
白兰地身为他的兄长,此时就只管取血做实验,他对琴酒就没有哪怕一丁点的感情在吗?
“我没办法治疗。”
“难道他的身体……”
“别太担心,他身体没有大碍。”白兰地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说:“他当初经历的实验,是让一个人身体超负荷运行,更强的力量、更强的速度、更强的反应能力与自愈能力。但本质上,琴酒只是一个普通人,使用这种力量是有代价的,会大大缩减一个人的寿命。所以他现在不是生病也不是受伤,他只是老了,谁能拯救衰老呢?就连先生都不能。”
随着白兰地的话,君度的脸色变了又变。
“君度,别傻了。你今天能救我的命,却救不了我的明天。”
君度突然又想到琴酒对自己说过的这句话。
所以,他早就知道是吗?
琴酒一早就知道,他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明天。
琴酒会选择放手,是因为他的命的确到此为止了,服下S2351的后果没人比琴酒更清楚,他只是希望自己能轰轰烈烈的死去,而不是躺在这里等死。
可他才26岁。
不管怎么说,因为“衰老”而死还是太令人难以接受了。
“如果他3小时内还是无法醒来,我会对他进行新一轮实验。”
“白兰地,你是畜生吗?”君度一把掐住白兰地的脖子。
白兰地没有说话,他仰着头,眼睛里布满血丝。
君度突然就有些掐不下去了,手也变得无力。
“新一轮实验的构想,是我提出的,如果不是我,根本就不会有下一轮实验。”
君度这次却没有发火,他嗓音沙哑,已然明白了什么:“因为琴酒的身体就要撑不下去了。”
“没错。搏一搏总有一线生机,一味等待就只有死路一条。”白兰地拿开了君度的手,他看向琴酒,喃喃道:“他不信我。但哪怕他不相信我,我也是真心实意地希望他能够活下去。”
君度缓缓闭上双眼,他仰起头,似乎在抗拒琴酒的命运。
当他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却有晶莹在他眼中闪烁,细碎的光却照不亮黑暗的前路。
“有把握吗?”君度的手虚虚扶在床头柜上,目光一瞬不错地注视着昏迷中的琴酒。
“没有。”
“几成把握?”
“一成都没有。”
君度终于忍不住又看向白兰地。
白兰地则注视着琴酒,毫不心虚,只喟然长叹:“如果他醒不过来,能够在昏睡中结束他的生命,这也不能算是一件坏事,你说对吧?”
心脏仿佛布满了细密的裂纹。
窸窸窣窣的,不是什么蛇虫鼠蚁爬行的声音,而是心脏每一寸的龟裂声。
难以言喻的痛苦席卷了君度,他捂住胸口,手脚发软,呼吸不畅。
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你不觉得奇怪吗?明明已经申报上去了,却没有进行实验的具体日期。因为从始至终,我都没有确定好一个治疗方法,所以只能继续拖着,拖到我找到一个有胜算的方法,或者拖到琴酒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下去。”白兰地没有对君度隐瞒。
琴酒认为白兰地想害死他,但不是的,白兰地是真的希望琴酒能活下去,琴酒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寄托了。
破釜沉舟,依旧希望渺茫。
“如果他能活下来,一定是上天的奇迹。”白兰地指了指天花板。
那就别做了。君度想说,可话到嘴边却又吞咽了回去。
不做实验,然后呢?琴酒就一定可以醒过来吗?
如果他再也醒不过来,如果他就这样死去了呢?
哪怕有一成希望他也要试试,可如果哪怕一成希望都没有呢?
君度仿佛被整个世界的恶趣味儿包围,完全喘不过气来。
他还是要试试。
哪怕终究徒劳……他果然还是不甘心。
在这一刻,君度选择了和白兰地相同的道路。
门开了又关,无人察觉。
黑子哲也悄悄溜进了实验室,拿出了一个小玻璃瓶,掰开琴酒的嘴就要将里面的液体喂给他。
一只手,却格外精准地抓住了黑子哲也的手腕。
差一点叫出声,黑子哲也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琥珀君,是你吧?”君度叫破他的身份。
“琥珀之梦?他来了?”白兰地很诧异,身子转了转寻找,最终定格在君度虚虚攥着的那只手上。
君度将人从琴酒身边拉开,问:“你要给琴酒喂什么?”
黑子哲也没说话,手腕挣扎着想要从君度手上离开。
这是个坏人!
被他抓到很麻烦的,更何况这次蓝橙酒被亲哥缠上,恐怕根本空不出手来捞他,那他岂不是逃不出去了?
不料,这次君度却格外好说话,直接松开了黑子哲也。
黑子哲也快速朝后退了好几步,确定君度没有要再来抓他的意思才松了口气。
“刚刚是我失礼了,琥珀君,你是不是有办法救琴酒?”君度眼神希冀,又带了那么点讨好与小心翼翼。
黑子哲也狠狠打了个冷颤,真是吓到他了,君度突然这种态度也太可怕了吧!
黑子哲也连忙过去给琴酒喂了药,不再停留地离开了。
看着房门一开一合,君度将注意力收回,重新放到了昏迷不醒的琴酒身上。
“你信他?琥珀之梦只是个搞情报的,怎么救琴酒?”白兰地完全不信。
君度抿紧了嘴唇,他也不完全信任琥珀之梦,只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毕竟他们都毫无办法。
正在此时,君度的眼睛蓦地瞪大。
琴酒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