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恼爱(1 / 2)

第52章 恼爱

黄时雨自小受到的教化极为传统,礼义廉耻中的耻字即包含了撒谎,以谎为耻。

她低着头,抿紧了两片红唇,任由简允璋牵着走向停在坊角的马车。

一大一小两辆,琥珀坐在小的那辆,从窗户探出头焦急望着二小姐。

关于“堂妹”二字简珣嘲讽了两句竟不再提。

黄时雨闷不吭声。

莫名其妙的谎言,究其根本不过是这个女孩以自己的身份为耻。

无法选择的出身,催发不得不面对的困境。

同案越纯洁越高贵,她便越不肯泄露自己是简允璋预定的贵妾。

这一年的黄时雨还是个自尊心强烈的黄毛丫头,明明一无所有却自以为是。

不过她又是幸运的,简珣是一个颇为好说话的买家,从未逼迫过她,甚至多次施以援手。

换一个买家,兴许就完全不同了。

黄时雨假装额头痒,抽手挠了挠。

简珣与她十指相扣的手当即落了空。

回简府的路上,马车将将驶入宣道坊道,黄时雨早已上眼皮与下眼皮直打架,脑袋一点一点,下午脚不沾地忙活两个时辰,又是擡水又是拖桶,自从坐进高枕软褥的车舆,细嗅柔雅熏香,困累便止不住上涌,周身绵软。

简珣唤了声“梅娘”。

黄时雨下意识擡手揉眼睛却被一只比自己大一圈的手包住,挣不动,她不解地睁开眼。

简珣的眼眸明亮而有神,直言道:“你手好脏,不怕把眼珠子揉瞎么。”

脏?

黄时雨睁大眼,目光落在被简允璋攥住的右手,食指与拇指的甲缝赫然藏着黑影儿,设色场的几捧井水明显冲不净积攒一整日的泥垢,而简允璋的指甲却干净透明泛着健康的粉泽,指头整齐圆润,漂亮极了。

如此鲜明的对比,令姑娘家自惭形秽。

黄时雨蓦地缩回自己的爪子,“谁像你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儿,就连指甲都是丫鬟定期修剪。”

上回她就亲眼瞧见简允璋与白露相对而坐,含笑漫然聊天,这本也没什么,令她大为震惊的是白露居然在帮他修剪指甲,两手捧着他的一只手,无比熟稔。

还是琥珀见多识广,解释道:“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都这样,不足为奇,其实何止手,便是脚也都不会自己动手,光是修磨的工具已不下七八种,我也想帮你修,可你总是不让。”

黄时雨几乎要怀疑简允璋私下吃饭是不是也要人喂。

“难道琥珀不帮你修剪?”简珣不喜欢梅娘这一刻的目光,仿佛他是什么四体不勤的纨绔。

黄时雨摇了摇头,“我不习惯。”

虽然与自己的生活方式大相径庭,简珣也不会大惊小怪,只如常道:“等会儿我帮你吧,你这指甲好多豁口,留着容易藏污纳垢。”

“你自己都是丫鬟剪的,何来手艺帮别人,我怕你把我手指头剪了。”黄时雨甩开他的手。

简珣并不将她的讥讽放在心上,反而认真解释:“我确实鲜少动手,可是见得多了自然而然学会,不信你让我试试。”

黄时雨不依,才不要把手儿给他乱摸。

简珣笑道:“你是不是害羞了,心思真多,我只是怕你弄脏床铺,谁让咱俩得睡一块。”

“我又没要回来。”

“旬假不回来怎么成,你可是我最喜欢的女人。”

简允璋的戏有时候挺多的。黄时雨懒得同他掰扯。

不过他说的也没错。

再次提醒了她的身份。

香雪居的丫鬟们备下香汤热水,黄时雨痛痛快快泡了个澡,冲去十日的辛劳疲倦。

简允璋还有功课没完成,接她回家又径自去了书房,但并未明确表示今晚宿在何地。

黄时雨理解为这是要睡书房的意思,便放松钻进拔步床蒙头大睡。

不意睡梦中一阵窸窸窣窣,吵醒了她,缓缓睁开长睫,只见简允璋穿着寝衣,跪坐她身边,膝边铺着一方帕子,正认真修剪她狗啃似的指甲,一点一点地打磨光滑。

帕子上已经积了小片甲屑。

可见来了有段时间。

黄时雨睁大了眼,“我要睡觉,明儿我自己剪,大半夜的……”

简珣道:“别乱动,马上就好,再动我的锉刀可不长眼。”

黄时雨凝噎,戚戚焉觑向他手里又尖又长的家伙。

这么喜欢伺候人,她也是服气。

没想到简珣除了精通按摩也是个修甲高手,没过多会子,黄时雨糟糕的十指焕然一新,连周遭毛毛躁躁的干皮也都消失。

简珣包好帕子,扔去帐外的箧笥(竹制,收纳衣物鞋袜包括脏的)。

黄时雨心道总算结束,连忙将大引枕置于床铺中央翻身朝里闭目养神。未料简允璋没完没了,回到拔步床又拉开妆奁下层抽屉,取绿萼梅香露为她按摩每一根手指。

滚烫的指腹捏着姑娘家尖尖玉手滑动。

黄时雨不寒而栗。

只见她一把夺过香露瓶,倒在掌心,当着简珣的面胡乱搓一通,“看见没,我自己搽完了,现在可不可以放我睡觉?”

简珣不知梅娘经历了什么,脾气变得愈发古怪,一点就着,“好,我不打扰你。”

他帮她掖了掖被角。

可她尚带着初醒的床气儿,他掖哪里,她就故意撑开哪里。

以这种近乎幼稚的方式宣泄自己的叛逆。

简珣哂笑,“敢问何处得罪了姑娘,我不是已经配合你扮演‘堂兄’,难不成非得老死不相往来,不在你跟前出现,姑娘才能解气?”

黄时雨将脸埋进丝被一动也不动。

简珣一把扯开,她拼了命再捂上。

简珣道:“我明白你不甘心,可你一不痛快就拿我杀性子算什么意思,整天的受你堵噎,真当我是个软性子的是吧?就连好心帮你收拾两只脏爪子也没捞着一丝好。”

“我让你帮忙了吗,我请你帮忙了没?”黄时雨的声音染了浓浓的鼻音。

简珣道:“没有,是我犯贱。”

他甚少下她脸面,没想到才顶嘴两句,黄时雨就没声息了。

简珣再次扯开被子,黄时雨蜷着身子像只虾米,竟在默默垂泪,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他连忙将她翻过来放平,单手撑在她上方,轻轻擦了擦她眼角,“你今儿战斗力不行,竟有说不过我的时候。”

“我不想看见你。”她别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