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忠孝全 我愿意赴死。
许逐星问他名姓时, 不擅长起名的问月鼎,情急之下,随口拿了生母的姓氏当名。
等到满稻村事了, 他原本想跟着他去暄城。
结果许逐星蛊毒发作, 半夜留了封信给他, 急匆匆不辞而别。但好在问月鼎半夜又被妖骨痛醒留了心眼, 循着他的灵力也去了暄城。
这一段路比问月鼎想得要长得多, 是话本里少年人最常见的冒险。
往后的三年, 他们为不同的目标同行, 鲜少分开。
时间越久, 想杀许逐星的心思就越淡。
许逐星只是被迫早熟,又装得凶恶,内里还是个半大少年。
熟了粘人又听话,跟在他后面小尾巴一样,一口一个哥。
问月鼎没交过这种朋友,他只当许逐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友谊。
看着漫天繁星时,许逐星同他说, 希望自己能在足够高的位置上。
从村里来的少年, 对于高位的了解还很模糊, 不知道高到哪才算高,只是提起吃饱穿暖, 能有家时, 眼睛里像是也落了星星。
问月鼎为他能变好高兴。
自此, 旅行的意义,彻底不再是杀掉许逐星。
可问月鼎很快发现了新的麻烦。
妖敏锐的感知告诉问月鼎,冥冥之中有人理所应当地要他们“应当如何去做”。
比如许逐星总想凑到他旁边,却像是被符咒定住凑不过来。
第一次想到这一点时, 问月鼎吓了一跳。
分明是很离奇的事,他先前居然毫无察觉,甚至理所应当觉得合理。
发现一件不合理的事,就会有第二件。
总有同龄姑娘在他们跟前遇到糟糕的麻烦,而姑娘本人并不乐意。
像是话本里英雄救美的情节一般尴尬。
许逐星没多想。
他急着和他去吃馄饨,救下人就走了。
一次两次或许是巧合,次数多只能是刻意。
问月鼎还发现,随着疑惑越来越多,他发呆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经常只是犯会困,回过神来已经过去七八日。而许逐星已经解决掉了麻烦,不需要他帮忙了。
身体不属于自己,日渐衰弱的感觉,让问月鼎十分不好受。
但他很欣慰,许逐星能遇到更多愿意帮他的人。
身体不好时,问月鼎就留在客栈看话本,偶尔找人打麻将,主打一个不能帮忙,也不添乱。
他不着急,可许逐星很着急。
许逐星常常整宿照顾身体日渐虚弱的他,自学医术。
甚至再往后,他不惜荒废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放跑一个个机会。
“哥,你才是最重要的,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面对外人愈发暴躁冷漠的许逐星,对上他总是温柔又耐心。
第五次听到类似的话,问月鼎意识到不能再继续这般下去。
只要他在,许逐星永远无法放开手脚,无法到达他想去的高位。
而他留在许逐星旁边,似乎也没了太大的意义。
而不管是从卦象还是抱负看,他们本就不是同路人。
可他做不到意识到病灶,就立刻抽身离开。
许逐星依赖他,他放不下许逐星。
问月鼎只能逐渐减少和许逐星的交流,希望能借此让对方习惯自己不在的时日,好为往后铺垫。
许逐星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对此反应激烈,更频繁地黏着他。
问月鼎的计划也只能一拖再拖。
可知晓桃壤突然发生了毁天灭地,且原因不明的灵脉崩毁,舅舅化成山玉,他作为唯一还请醒着的白泽,有了无法推卸的责任。
他不得不提前狠下心来,将离别的日子提前。
大漠的黄沙如雪细密,却吹不过两族关隘。
“你不觉得奇怪吗?”
他回过头,终于开口问他那双目通红的友人。
一路上,除去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一切都如此奇怪。
从相识到别离,宛如被安排好一般。
可只是开口吐几字,问月鼎毫无征兆地像是被扼住咽喉,开始七窍流血。
为了不让许逐星发现,他只能化成灵兽,匆忙地逃离。
“哥、哥——”
青年跟在他后面拼命地喊他,可白泽胸口闷痛,却没再回头。
“我一定会再遇到你....”
嘶哑的喊声消散在风中。
问月鼎后来才知道,从他离开的那日起,许逐星眼中的“高位”得以具象。
——他必须不断地变强,为此不择手段,不惜代价。直到坐上一个能够轻松找到他,并让他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的位置。
......
问月鼎喜欢安静,可空无一人的杏仙源安静到寂寞。
没有仙山里师兄师姐们的关切,也没有暄城热闹的嬉笑声。
更没有叽叽喳喳,要他注意身体的许逐星。
血脉相连的同族都化成白骨和山玉,他必须要守着他们,用自己的身体连结摇摇欲坠的灵脉,不让杏仙源暴露在觊觎白泽的大能面前。
他总会化成白泽,漫步在繁花丛中。
怕自己忘了如何开口,问月鼎试图和虫鸟说话。
可虫鸟没开灵智,只能落在他的兽角之上,用鸣叫回应他。
只有水里活了几百年的老锦鲤,能够和这杏仙源的新主人聊天。
她老得神志不清,分不清今夕何年,时常词不达意,念叨不同白泽的名字。
可能回应她的人,只剩下族群里最年轻的妖。
后来,锦鲤也寿终正寝。
问月鼎依照她的意思,将她带上岸,埋在她最好的友人旁边。
他继续守着死寂的杏仙源。
问月鼎被灵脉束住,无法离开桃壤半步,连杏仙源都没出过几次。可他一直在通过和好友们的书信往来。
许逐星不知道他的行踪,可他清楚掌握许逐星的动向,知道他在沙泽稳住脚,站得越来越高,就是脾气也变得很差。
一定是平日的烦心事太多了。
问月鼎给自己煎着药,呛得连连咳嗽。
上元节时,他默默给许逐星放了盏灯。
希望他能顺遂、快乐。
再往后,修为勉勉强强到元婴后期,他开始找让族人变回白泽,挽救宗门凋敝的办法。
问月鼎抱着宗里寄来的经卷,潜心研究术法,试图利用气感,和万物对话。
他对话的对象,包括一面巨大的罗盘。
问月鼎不知罗盘的来历——凌苍粟化玉时,没来得及告诉他。
只知道这是于白泽一族很要紧的法器,据说紧要关头,能够庇佑全族。
他尝试着用符法唤醒它。
终有一日,他听到了回音。
“....白泽?”
那虚弱的,难分男女的声音气急败坏。
“叫你们一族守着本尊,谁准你在本尊身上镌刻符文?”
“抱歉,我只是在尝试给您恢复灵力。”
问月鼎存着一丝希望,可结果让他失望了。
罗盘受损严重,祂说不清自己是谁,只说这天下都是祂的,现在被人抢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