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路人甲 让他活在他的回忆里。
翌日。
难得的无风无沙的阴天, 对沙泽来说是个好天气。
问月鼎被许逐星扯着出去透气,两人靠着栏杆,像是两条要翻面的鱼般惬意。
“少宗主, 许公子。”
冯越远远瞧见他们, 快走几步过来:“可算见着你们。”
问月鼎松开栏杆迎他:“师兄是有何事?”
“付燃灯寄了信给许公子, 就放在古师姐那。”
“你们要记得去取。”
“好。”许逐星忙应。
“听二公子说, 你们最近有事忙。”
冯越关切:“现在可是解决了?”
“多谢师兄, 已经解决了。”
问月鼎不动声色观察着冯越的表情。
幸好, 师兄只是单纯觉得他们遇着了麻烦。
跟着冯越去领了信, 外面又刮起沙暴。
两人早早回了屋。
说是信, 其实更像是个严严实实的包裹。
因着知道许逐星拆信问月鼎会在边上看,明鹫宗贴心地只是探查过里面的灵力,并未拆开检查。
拆开第一层,里面掉出一张字迹歪歪扭扭的纸,落款是付燃灯。
许逐星捡起纸,仔细端详。
越往下看,他的神情从严肃成了错愕, 还夹杂着几分无措。
“他说, 这是我母亲给我的信, 让他娘保管着,后面落到他手里。”
问月鼎微微睁大眼。
许逐星的母亲, 已经过世多年。
“是她要从魔族离开, 怀着我那会所留的。”
许逐星的手指收拢。
“她料到自己的结局不会太好, 所以....”
他擡起头,看向簇新包装之下,陈旧的包裹。
————她所言,等你有朝一日回到魔族, 并且过得足够好,再把包裹给你。
看与不看,取决于你。
信的结尾,付燃灯用别扭的汉字写着。
“要现在看吗?”问月鼎轻声问他。
他知道结果是必然,许逐星一定会看。
可他担心信里面,有许逐星不想看的内容。
有关他的父亲。
“你陪我看。”许逐星靠着他,小心地解着布包。
又解开两层,里面有个小禁制。
问月鼎只一眼,就觉察出施下禁制的修士术法造诣非凡。
他的母亲,在术法上很有造诣。
对旁人来说极其复杂的禁制,于不通术法的许逐星脆若蜉蝣。
他手指轻点,禁制发出冰裂声后粉碎消失。
最里面,躺着一只水头极其好的玉镯,晶莹剔透。
是哪怕是问月鼎,都很少见的美玉。
许逐星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信。
他拿起玉镯,玉镯的表面泛起莹润的光。
“幺犬儿。”
一个平静又温柔的女声响起。
许逐星嘴唇微颤,最后只吐出一字。
“娘.....”
“不知你是几岁了,也不知我还在不在。”
她顿了顿:“应当是不在了。”
“我知道我元神粉碎,灵脉断裂,活不了多久。”
“万幸,你活了很久,且很幸福。”
她轻轻笑着。
问月鼎小心地看着许逐星。
许逐星低着头,表情像是凝固住了。
“这玉镯是娘留给你娶妻时用的,希望你遇着的良人能喜欢玉。”
“若是没有妻子,能独身过得好,娘也高兴。”
“只要你高兴,都好。”
女人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语调。
“你或许觉得,我该和你说说你不知道的事....”
“魔族、你的父亲,苦衷、缘由....”
女人轻轻叹了口气。
“原本是想讲,可想想又觉得不重要。”
“你听到我声音时,是几十、几百甚至几千年后的事。”
“你不生在魔族,他再好再坏,都无法抚养你,所以不必困在我对魔域、对他的描述中,被任何和他有关的事负责、困扰。”
许逐星的眼眶红了。
问月鼎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许逐星一直以来的痛苦,有一条便是母亲早就不怨他的父亲,可他却难以抑制地仇恨着在他命中缺席,害他成为半魔的人。
现在,她告诉他,他不用为她的想法负责,更不必纠结归属了。
想恨就恨,何尝不是一种自由。
“娘也不知道离开魔域,往后会遇到什么。”女人的声音带着哽咽,
“或许...娘不能让你过得太好,娘和你道歉。”
“哎,许秋琅,当娘了就是不一样。”
她没能说下去,传来另一道故作轻松的女声。
“想得太多了。”
这女声咬字很别扭:“不就是离了魔域,你们娘俩在哪活不下去呢!”
“是吧,燃灯?”
旁边传出付燃灯素来毫无起伏的声音。
“是的,母亲。”
女声大了些:“许逐星你得记着,不能记你娘的不好。”
“要恨就去恨你那爹,听到没?”
声音戛然而止。
屋里的气氛像是凝滞住了,陷入冗长的沉默之中。
问月鼎安静地陪着他。
“走了一路,为了我们能活下去,她中间换了许多的名字,我好久没听她真名了。”
许逐星的声音再响起,回荡在屋内。
“不是我....她不用这般麻烦。”
“我小时候就不省心,经常弄坏东西,脾气又急。”
他声音越来越轻。
“其实她快走那些年,总是半梦半醒,经常会说话颠倒,可从来没待我坏过。”
说完几句没太大关联的话,许逐星又沉默了。
“说明她一直都爱你,从未怨你。”
问月鼎敏锐察觉出他的心思:“所以,不要替她去设想没有你的生活。”
“我知道。”
许逐星深吸一口气,扯出个笑:“我会如她所愿,幸福地活着。”
他将玉镯放回镯匣内,递给问月鼎:“我娘说了,给她儿媳妇的镯子。”
他又打起精神来:“她说了我高兴就行,那男媳妇也是媳妇。”
“先前喊着相公,现在又成你媳妇了。”
问月鼎接过匣子,轻飘飘调侃他。
昨天晚上,许逐星可不是现在的态度。
他正色:“不过,还是得谢过娘留给我的礼物。”
许逐星还没彻底走出来,但给他点时间,他能调整好自己。
“不重要。”
许逐星厚着脸皮:“反正你就是我媳妇了。”
“好。”
问月鼎看他高兴,也就笑着应了。
休整了十来日,问月鼎修为基本恢复,视力也稍有改善。
除去晚上许逐星想看,他已经懒得带麻烦的琉璃镜了。
沙泽灵脉稳定,左丘允也终于松了口,允许他们在凌苍粟的陪同下去灵脉处探查。
问月鼎提早做了一沓符,纳戒里塞了满满当当的法器严阵以待。
可到了地方,过于荒凉的场景让两人大跌眼镜。
不似其他处的灵脉或有参天巨木环绕,或深埋百米深洞,这一处的沙泽灵脉,远看巍峨,近看像是一处荒废的遗迹。
到处是断壁残垣和碎瓦,走两步路,问月鼎被呛得连连咳嗽。
“打仗打多了,就是这样。”
凌苍粟淡定抖了抖身上的灰,忍无可忍看向正在严肃地将问月鼎裹成竹笋的许逐星。
“够严实了,走了。”
他们顺着杂糅的灵力一路向前,走入迷宫般的巨阵里。
问月鼎仔细感知着周围。
燥热的风猎猎作响,四周一片荒凉,没有和他母亲类似的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