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玉石心 他来立规矩。
“行。”沉默片刻, 许逐星萌生起强烈的责任感。
四舍五入，这不就是问月鼎把身家都让他管。
他低头接过饰品和纳戒，强行掩饰住波澜起伏的情绪：“就冲你这话, 我一定给你管得妥帖。”
“所以, 黑卦就由我来做？”
见他有松口的意思, 问月鼎同他确认。
“嗯, 要去就早些去, 还能在摊位上抢个先机。”
两人简单盘算后, 许逐星将自己那五千枚筹码取了三千给问月鼎, 留下两千, 以备出现极端情况。
他叮嘱道：“在里头若是遇到危险就离远些，瞧见不怀好意的人记得绕道走，带不出宝物就带不出，安危第一位。”
“好。”边摸着符，问月鼎边乖乖地应着。
黑绡缠在问月鼎手腕的同时，白绡也主动绕上许逐星的腕部。
原本脆弱的布片瞬间变得坚不可摧，紧密贴在肌肤之上, 难以用暴力扯下。
走到最近的鬼市入口时, 一道无形的屏障将许逐星拦住。
问月鼎往前两步, 手腕上的黑绡微微发亮。
他顺利穿过屏障。
他转身看向被半透屏障模糊身影的许逐星：“等我的好消息。”
他的背后，簇新的招牌开始落尘, 血红的灯笼一盏盏亮起, 随意落在地上的舞狮头套上, 缠着的喜庆红布化为白绫。
啪嗒。
舞狮的嘴角朝着脑后裂开，木质的眼珠掉落，眼眶流下一行脏污水渍。
“..好...等你...”
隔着屏障，许逐星的声音愈发地含糊。
混杂在无数的黑卦之中, 问月鼎缓慢地朝着前方的鬼门挪动。
“这鬼市好冷....不会真有鬼吧？”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嘀咕，恐慌在人群里蔓延。
全场都是黑卦，代表现在入鬼市的人都是对手，彼此之间毫无信任。
又要防人，又要防鬼，这如何是好？
的确有鬼，数量还不少。
感知到路过虚影身上微弱的阴冷气，问月鼎在心中隐约有了推断。
现在的坊市，其实是个幻境，和语阁不知从哪寻来了许多鬼魂投放在其中。
鬼魂白日蛰伏，坊市一切如常，夜晚出没，则闹得四周鬼气森森。
有鬼，对他来说是好事。
附近全是又惊又惧的修士，问月鼎藏在面具下的脸上笑意依旧。
低阶小鬼除去营造气氛吓人，并无害处。
他甚至可以尝试同他们友好交流，打探些消息。
“偷到老子头上，我看你是活腻了！！”
每走多久，怒吼声打破诡异的平衡。
问月鼎的脚步并未停下，他捏紧筹码袋，循声看去。
一个看着就笨拙的胖子用拂尘死缠住一瘦高的修士。那瘦修士的脸憋得青紫，却还是不肯放下手中多出来的筹码袋。
无数双贪婪的眼睛盯着那干瘪的筹码袋，在角落之中，已经有修士偷摸施咒，想要隔空取物，做鹬蚌相争中得利的渔翁。
转过身，问月鼎不再关注这场抓贼戏码的结果。
毕竟再停留下去，下个被偷的就可能是他。
鬼市内其他术法不受限制，可估计是怕过于多的修士到处乱飞毁坏场地，用来瞬移的术法失灵了。
脚步声不齐地落下，再往前走，血腥味越来越重。
一家家贩卖古玩、金银器、珠宝的店铺挂着破烂到让人毫无进店欲望的招牌，出现在他们的身畔。
紧绷了一路的修士们却像是看到救星，迫不及待地各显神通，试图挤入狭隘的铺面里。
“让开、让开！！”
人群沸腾着炸开锅，不断传出咒骂声和推搡声。
店里的好东西都是先到先得，去晚只能挑人家挑剩的次货，这是傻子都知道的道理。
为了能率先看到货，他们不惜一切代价。
“凡是愿意我让道的，一人十个灵石....不，二十个！”
有人软硬兼施：”我燕某在九玄也算小有财力，不愿让开的人，出去定没好下场！”
“我带了南疆的奇毒。”
有人出招阴狠，掏出药瓶：“我只想进店，别逼着我用阴狠招数！！”
附近充满着血腥和红色，无形的反复暗示之中，意志不定的修士将逐步癫狂，进而丧失判断力。
问月鼎并不着急去占位置。
毫不犹豫越过鬼门附近的店铺，他继续闷头往前。
但凡行家都知道，买卖古玩珠宝的店，藏在深处的铺子，卖价才更优。
当然，也有有不少人和他怀着一样的心思，所以同行的人流依旧浩荡。
姬见鲤默不作声，远远地看着问月鼎的背影。
顺着潮湿不平的崎岖道往前，一座三层高的巍峨赌坊矗立。
响着丝竹乐声的赌坊雕梁画栋，里头亮着柔和的暖光，和附近破败可怖的景象格格不入。
像是狂风骤雨中仍能安稳停泊的船，引得人不自觉想进去。
“坊里有不花钱的酒水，还有好肉好菜。”
偏生门口的小厮还在喊着：“不想赌筹码，单是进来歇个脚也成！”
实在让人心痒难耐。
又有一部分人经不住诱惑，慢下脚步，被留在赌场。
只要能赌赢，不需要一晚上，他们就能赚到足够多的筹码。
总有人要赢，为何不能是他们？!
不少好赌的人脸涨得通红，信心满满。
“客官....”
眼见有拉客的来问他，问月鼎丝毫不理，继续往前。
十赌九输，他从不沾赌坊。
活人想出千还可能暴露，赌坊里的鬼要是想出千，不但不留痕迹，还轻而易举。
更何况在一道考验鉴赏能力的考题里，选考运气的赌坊做依仗，本就是明摆着的死路。
继续往前，旁边的人越来越少，密集的铺子也变得稀稀拉拉。
问月鼎这才找到心仪的铺子。
他停下脚步，视线落在小铺的“奇石馆”三字招牌上。
是赌石的地方。
他进去的时候，铺子里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
而且面对着一块块奇形怪状，难分底细的石胚，这几人都十分谨慎，甚至没有一人贸然问价。
对比那些一眼就能看到好坏，已经加工过的宝物，赌石高回报，同样风险奇高。
隔着顽石，美玉散出的灵力微乎其微，再加之铺内的石头随意堆杂在一起，想找出真正的宝贝，难上加难。
三五十枚石头里面，能开到七八枚不亏，一两枚能赚，都算是运气好。
转眼的功夫，零散驻足的修士走得七七八八，都不愿第一日就冒险开石。
问月鼎也不着急。
瞧见附近还有人，他状似懵懂地在石料之间来回走，态度十分敷衍。
走了几圈，他终于循到石料堆之中微弱灵力的来源。
随手挑了两块石头，他像是不耐烦了，拿起一块两拳大的小石料。
“请问这枚石料需要多少筹码？”他看着佝偻着背的掌柜。
错不了，里面是种极其老的和田玉。
“唉，这可是好料子。”从开市就没开张，少了半边手的鬼掌柜对他十分殷切。
他眼中带着精光：“客官要是诚心要，一千筹码即可。”
“一千。”
问月鼎兴致缺缺地反问：“您确定？”
许逐星先前没事的时候，粗糙地教过他如何砍价，只是现在才用上。
“你要是嫌随机应变累人，记四招，就能对付大部分奸商。”
那会，许逐星同他道。
“可知道如何对付前，总得认得出奸商。”
问月鼎好奇：“我该如何分辨？”
“你凭直觉就行。”许逐星一脸理所当然。
“要你这种经常挨宰的都觉得他是奸商，他肯定就是。”
“...”
问月鼎移目。
“好。”
“首先。”
许逐星竖起一根手指。
“他要是对你殷切，你就得表现得对他卖的东西没兴趣。”
“这.....您要是诚心要，还能便宜些。”
见好不容易来问的客人要走，鬼掌柜擦着额头上渗出的血。
“您看着给价呢？”
“其次，他要是给你报价，你就便宜的货砍三成，贵的货直接对半砍起步。”许逐星靠着椅背，玩着手里的铜钱。
“要是要你报价，说明他心里的鬼更重，你就按他最开始报的价钱，砍掉七成或者八成。”
“三百灵石。”
问月鼎随意报着。
“这未免太少了。”鬼掌柜一着急，脑袋差点掉下来。
“卖太便宜，连我的本钱都收不回来！”
“这时候，奸商一般会不同意，哭天喊地说自己赔本。”
“不用担心，他肯留你，就说明生意还有得谈。”许逐星将铜钱丢给问月鼎。
“接下来你给他稍微让点利，看他脸色有一丝正常，就卡着那价咬死不放。”
“三百五。”问月鼎观察着鬼掌柜的脸色。
磋磨两轮，他道。
“四百筹码。”
闻言，鬼依旧表情肉疼，可他那鬼脸上的血泪不再淌下。
他不住叹气：“客官您打听打听附近。”
“整个鬼市，都没四百这个价。”
“最后，他肯定会说好话，千万别信他。”
“你要是没耐心，就可以转身打算走，说去别家看看。”
想着许逐星的嘱托，问月鼎转身欲走。
“货比三家，那我还是先去别家看看为好。”
“唉，四百筹码就四百....！”看着还没开张的店铺，鬼掌柜败下阵来。
和语阁养着他们，为防止他们消极怠工，自然也对他们有要求。
他这铺子位置差，再挑三拣四，恐怕要求都完成不了。
“您是第一单生意，我就不赚您钱了。”他殷切推荐着，“你再看看，我家还有其他便宜的好货。”
“不必了。”问月鼎拿过粗糙包好的原石，装在纳戒里。
这铺子几十块石头，就这一个算得上好货。
还有两块他瞧着也能赚点，但赚得太少了。
许逐星分明还是想要那枚地阶玦的，他打算只要有机会，就还要争取。
想挣得多，自然得多跑几家赌石坊，看货要看得仔细。
“我再去别家看，若是得空，再回来这。”
片刻不停，问月鼎朝着临近的下一家堵石坊去。
他的身后，姬见鲤犹豫着，一时不知该不该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