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灰土从西岭的焦屋顶上掠过,叶凌霄站在那间黑屋前,手还停在怀里。他原本想把剩下的半包米给孩子,但孩子没接,只往后退了半步。他没有收回手,也没有再往前凑。
沈清璃蹲着没动,声音压得很低:“我们不是来抢东西的。”她顿了一下,“也不是来替谁做主的。”
故人站在两人身后半步,右手仍按在胸口,指节微微发紧。他没说话,只是盯着那扇破窗。刚才那一瞬,他看见了第二张脸,接着是第三张。他们都在看,却不敢出来。
叶凌霄把手里的米放回怀中,转头对沈清璃说:“先去议事台。”
三人沿着土路往回走。太阳已经偏西,影子拉得长。平原上的重建营地亮起了几盏灯,有人在搬木料,有人在分粮袋。声音杂乱,夹着争吵。
刚走到营地边缘,一个穿粗布衣的男子冲过来,拦在叶凌霄面前。“青石村今天又多领了两袋米!”他说,“我们南谷死了三个人,伤了五个,药只分到一瓶止血散!你们偏心!”
后面跟着几个人,手里举着空袋子。有人喊:“公开账本!不然不干活了!”
叶凌霄站着没动。肩上的伤还在渗血,布条颜色更深了。他看了眼说话的男人,认得他是南谷协理员之一。
“账本一直有。”他说,“每天下午三点在议事台公示。”
“公示?”那人冷笑,“谁看得懂那些符文?画几道光就说是记录?我们连字都认不全!”
人群躁动起来。
沈清璃往前一步:“明天开始,每村派一个人进监督组。入库出库,三人签字。名字写在纸上,贴在台子旁边。你们看不懂符文,我们就用纸记。”
没人说话。
叶凌霄解开腰间的药囊,放在地上。他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半瓶续筋散、两株干枯的雪参、一块凝血膏。最后是一小包米。
“这是我剩下的全部。”他说,“全放进公共仓,登记造册。从现在起,我和你们拿一样的配额。”
他抬头看着那些人,“要查,随时可以来翻我的身。”
人群安静了。那个带头的男人低头看了看地上的东西,慢慢松开了攥着粮袋的手。
第二天一早,三方监督制开始运行。沈清璃带着几个村民在台子边摆好桌案,把每一笔进出都写在纸上。她教他们怎么签名,怎么核对数量。阳光照在纸上,墨迹很快干了。
可到了中午,北岭方向传来喧哗。
一群人围在新建的庙基前。北岭族人刚搭起祭坛,插上香杆,东原族几个妇人冲上来就把香杆拔了。一个孩子咳嗽不止,母亲指着祭坛大骂:“你们要拜天,我们孩子也要活命!”
北岭族首领怒吼:“祖宗规矩不能改!不祭天,谁保我们平安?”
两边人推搡起来,有人抄起了木棍。
故人赶到时,双方已经对峙在废墟中间。他没有上前,而是蹲下身,手掌贴住地面。闭眼片刻,他指尖轻轻划动,在土上描出一道弯曲的线。
叶凌霄走过来:“你能让他们听你说?”
故人点头:“得让他们看见过去的事。”
他取出一块旧符纸,点燃后按进土里。火光一闪,地面浮现出模糊的画面:百年前,一场大旱,北岭和东原的先辈一起挖井取水。他们共用一口锅,轮流守夜。画面里,北岭人教东原孩童识祭文,东原人给北岭老人送药汤。
人群安静下来。
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座倒塌的塔前,两族人背靠背迎战漫天黑雾。他们手挽着手,嘴里念的是同一段誓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