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孽哟......\"老太太抹着泪往粥里撒了一把枸杞。
王轱辘回来时已经是月上柳梢。化肥堆在院里,散发出刺鼻的氨气味。他摸黑进屋,发现李青蜷在米缸旁睡着了,怀里抱着小禾的襁褓。月光从瓦缝漏了下来,照着她手背上结痂的伤。
他没点灯,摸到床边扯下被单。被单扬起的灰迷了眼睛,他揉着眼睛蹲下,轻轻把被单盖在了李青的身上。这时米缸后头突然窜出来一只野猫,撞翻了窗台上的煤油灯。
\"砰\"的一声响惊醒了李青。她茫然四顾,目光落在王轱辘手上——他正捏着半片碎玻璃,指腹渗出的血珠滴在化肥袋上,滋滋地冒烟。
\"县里说,\"王轱辘突然开口,\"能申请二胎指标了。\"
李青的瞳孔猛地收缩。她抓起襁褓砸过去,布片在空中散开,像只折翼的白鸟。王轱辘不躲不闪,任布片拂过脸颊。有根线头挂在他胡茬上,随着呼吸轻轻颤。
\"王轱辘你混蛋!\"李青的拳头砸在他胸口,闷响如捶打棉被,\"小禾才走十七天!十七天!\"
王轱辘由着她打,直到她脱力滑坐在地。他弯腰捡起襁褓,抖了抖灰:\"梅树三年挂果,到时候给孩子腌梅子吃。\"
李青的哭声噎在喉咙里。她抬头看见月光照亮了王轱辘半边脸,那脸上有道新添的疤——是白天抬化肥时被铁皮划的。血痂翘着边,像一片枯叶将落未落。
后半夜的时候下起了冰雹,砸得新栽的梅苗东倒西歪。王轱辘冲进雨里抢救树苗时,听见李青在屋里摔东西。搪瓷缸、暖水瓶、腌菜坛子,一件接一件砸在土墙上。最后一声闷响,是米缸破了,新米哗啦啦流了一地。
天蒙蒙亮时,李青拖着铁锹上了后山。王轱辘远远跟着,看她把倒伏的梅苗一株株扶正,培土,又脱下外套绑在树干上御寒。晨雾漫过山脊时,她突然转身,把铁锹塞进王轱辘手里。
\"挖深点儿,\"她嗓子哑得像吞了炭,\"明年再栽五十棵。\"
王轱辘的锹尖戳进冻土,惊醒了土里的蚯蚓。李青蹲下来看那截粉红色的肉虫在泥里扭动,突然说:\"小禾要是活着,现在该会爬了。\"
\"该会了。\"王轱辘铲起一锹土,\"还会啃脚丫子。\"
山下的合作社传来敲钟声,该上工了。李青望着雾气中忙碌的人影——李大勇在修被冰雹砸坏的大棚,张寡妇挎着竹篮给大伙送早饭。新的一天开始了,和过去千百个日子没什么不同。
王轱辘把最后棵梅苗扶正时,李青突然把手按在他手背上。两只沾满春泥的手叠在一起,温热透过冰凉的泥土,传到树根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