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资源前哨”那原本因资源枯竭而沉寂多年的港口,此刻被一种混杂着希望、疲惫与巨大伤痛的凝重气氛所笼罩。三艘来自“文明火种”舰队的残存舰船——“远望号”、“青壤号”以及“传承者”号生态船——如同历经风暴摧残后勉强归港的孤舟,静静地停靠在经过紧急修复的泊位上。它们船体上那一道道深可见骨的撕裂伤、能量灼烧的焦黑痕迹,以及部分区域不自然的结晶化现象,无声地诉说着其所经历的远超想象的磨难。完成引导任务的“暗影之拥”号情况同样不容乐观,其引擎部分严重受损,几乎是以惯性滑行完成了最后的停泊。
港口闸门尚未完全关闭,早已待命的医疗队、工程队便如同潮水般涌了上去。救生通道被迅速架设,担架穿梭不息,将大量伤员从舰船中转运出来。空气中弥漫着消毒剂、臭氧和淡淡的血腥味。艾妲教授站在观测台上,透过加固玻璃看着下方忙乱而悲壮的景象,她的目光尤其聚焦在“传承者”号那明显萎缩、部分区域甚至出现生态崩溃迹象的庞大船体上,心不断下沉。
伊芙琳和雷恩没有立刻前往港口,他们必须在指挥中心先听取“暗影之拥”号舰长和“火种”舰队临时指挥官(“远望号”原舰长已在途中牺牲,由一位副官接任)的紧急汇报。
汇报在“裁决号”那依旧残留着战斗痕迹的备用指挥中心进行。气氛沉重得仿佛能压垮人的脊柱。
“暗影之拥”号的舰长,一位名叫凯尔森的坚毅军官,脸上带着一道新鲜的灼伤,声音因吸入过多烟尘而沙哑:“…我们根据信号追踪,在‘遗忘回廊’深处一片异常重力场区域找到了他们。他们被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敌人困住了。”
他调出了一段由侦察舰传感器在极限距离拍摄的、充满干扰雪花的影像。影像中,可以看到“火种”舰队残存的舰船(当时似乎还有另外两艘,但显然已经损失)正被一种形态极其诡异的“生物”围攻。那些“生物”并非“织网者”的阴影形态,也非任何已知的碳基或硅基生命。它们更像是由某种粘稠的、不断流动的暗银色金属液体构成,可以随意变换形态,时而如巨蟒缠绕舰体,时而分散成无数细小的液滴穿透能量护盾的缝隙,时而又凝聚成尖锐的钻头试图凿穿装甲。它们对常规能量武器和实体弹幕表现出极高的抗性,甚至能一定程度上吸收并转化攻击能量。
“我们称之为‘液态掠食者’。”凯尔森语气凝重,“它们极其难缠,而且似乎具备某种群体智能。我们赶到时,‘火种’舰队已是强弩之末。为了突围,我们动用了‘裁决号’临时加装的实验性‘秩序震荡器’,制造了一次局部的空间规则紊乱,才勉强干扰了那些东西的行动模式,撕开了一道口子。但在撤离过程中,我们遭遇了更可怕的东西…”
他切换了影像,画面变得更加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在战场的边缘,那片异常重力场的深处,隐约有一个极其庞大的、仿佛由无数星球残骸和液态金属共同构成的、如同巢穴般的巨大结构。就在他们撤离时,那巢穴深处,似乎有某种意志“苏醒”了,一道冰冷、漠然、仿佛能冻结灵魂的“视线”扫过了战场。仅仅是这道“视线”,就让“暗影之拥”号的传感器瞬间过载了三分之一,船员们也产生了强烈的不适感。
“我们不确定那是什么,但绝对比那些‘液态掠食者’可怕无数倍。”凯尔森心有余悸地说,“我们不敢停留,带着他们全速撤离。那些‘液态掠食者’追击了我们一段距离,但在我们即将离开‘遗忘回廊’边界时,它们突然停止了追击,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约束它们,不允许它们离开那片区域。”
接着,由“火种”舰队临时指挥官,一位名叫索林的年轻副官进行补充汇报。他的状态更差,脸色苍白,眼神中残留着深深的恐惧。
“…我们最初按照备用方案三航行,试图寻找新的‘秩序绿洲’。”索林的声音虚弱而颤抖,“我们确实发现了一片‘源点之鸣’异常活跃的星域,起初我们以为找到了希望…但那活跃是扭曲的,充满了攻击性和…排外性。那里的空间本身仿佛具有某种‘免疫’反应,我们的舰船一进入就遭到持续性的、源自空间结构本身的侵蚀。我们损失了‘晨曦号’,被迫逃离。”
“随后,我们误入了‘遗忘回廊’,以为那里是相对安全的避难所…结果却落入了那些‘液态掠食者’的猎场。”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它们像瘟疫一样…能够渗透、分解、同化我们舰船的结构和系统…‘青壤号’为了给我们创造启动紧急跃迁的机会,主动撞向了它们的母巢,为我们争取了宝贵的时间…但我们仍然没能完全摆脱,它们似乎能追踪我们的跃迁痕迹…”
索林还带来了一个关于“丰饶之歌”装置的关键信息:在遭遇“液态掠食者”初期,他们曾尝试启动装置,试图利用秩序恢复场域驱散敌人。然而,效果适得其反。装置散发的秩序辉光非但没有驱散敌人,反而像是吸引了更多“液态掠食者”,并且似乎…在一定程度上“激活”了它们,让它们变得更加狂暴和具有攻击性!
“它们…它们似乎以某种扭曲的形式…‘渴望’秩序?或者说,渴望…分解秩序?”索林提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测。
汇报结束,指挥中心内一片死寂。
新的敌人,前所未见的“液态掠食者”,一个隐藏在异常星域深处的、可能更加恐怖的巢穴和意志,以及“丰饶之歌”技术可能存在的、针对这种新敌人的致命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