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久没接张大为的话,只是抬手拂过古筝琴弦上的淡青色丝绦。
指尖触到微凉的红木琴身时,系统灌输的指法记忆突然鲜活 ——
他指尖悬停片刻,轻轻调整琴身与视线的角度,动作里带着几分对古器的庄重,全然没有面对 “比试” 的紧绷。
“我弹的曲目名叫《水龙吟》,希望大家能喜欢。”
他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却如同一滴墨汁落入平静的湖面一般,瞬间将宾客们的小声议论声压了下去。
就连刚才还夸张地赞叹“手速厉害”的那位年轻服务生,此时也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完全忘记了自己手中还拿着银质托盘,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前挪动了半米。
他一边盯着白久的背影,一边小声地跟身旁的同事嘀咕道:
“这小哥看着挺年轻的,也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压得住这首曲子啊?”
站在钢琴旁的张大为,原本正盯着白久的背影,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后背一阵发紧。
他心中暗自咒骂了一句“装模作样”,然而目光却像是被磁石吸引住了一般,紧紧地钉在了白久的手指上。
白久的那双手,此刻正悬停在琴弦上方,微微弯曲着,仿佛是在与这架钢琴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
那双手的姿态,竟然给人一种面对传世文物时才会有的敬畏之感。
终于,在众人的期待中,白久的指尖如同轻盈的羽毛一般缓缓落下,然而他却并未急于发力,而是先以一种独特的“勾”法轻轻挑动低音弦。
刹那间,一声低沉而醇厚的声响如涟漪般荡漾开来,仿佛是青铜编钟从寒潭中坠落,发出的那一声震撼人心的巨响。
这声音带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气息,如同一股清泉在静谧的山谷中流淌,又似一阵微风轻轻拂过竹林,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这一声沉响,像是穿透了时间和空间的屏障,将人们带入了一个悠远而深邃的世界。
就连那高悬于头顶的水晶灯,其光芒也仿佛在这一瞬间变得柔和了几分,仿佛是被这音乐所感染,散发出一种温暖而宁静的光辉。
“我的天!这音也太稳了吧!”
离古筝最近的一位女宾客,被这突如其来的美妙音色所震撼,她情不自禁地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会因为过于惊讶而叫出声来。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惊艳和赞叹,仿佛看到了一件稀世珍宝。
而在她身旁的男士,也同样被这音乐所吸引,他连忙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
“这才是古筝该有的味道啊!之前那钢琴的声音实在是太吵了。”
紧接着,他用 “抹” 法衔接中音,指尖在琴弦上轻颤,如细流漫过先秦竹简。
每一次触弦都像在摩挲典籍上的朱痕,旋律里没有花哨的转音,却能听出 “河洲白露” 的清寂、“蒹葭苍苍” 的悠远。
闭着眼打拍子的老研究员突然睁开眼,对着身边人连连点头:
“有古乐的风骨!年轻人能弹出‘沉’劲儿,难得啊!”
徐苑站在古筝旁,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光,攥着衣角的手轻轻晃了晃,忍不住跟身旁的袁南山感慨:
“我之前还怕他抓不住《诗经》的韵,现在听着 —— 他哪里是抓韵,是把诗里的画面都弹出来了!”
袁南山端着热茶,茶盏里的热气氤氲了镜片,他却忘了吹凉,只盯着白久按弦的指节,语气里满是认可:
“能创作出有古乐遗风的曲子,年轻人里少见!这指法,没少下功夫琢磨吧?”
最激动的要数李教授。他之前还固执地觉得 “年轻人不懂古意”,此刻却躬着身子凑到古筝旁,盯着琴弦的震动,手里的《诗经集注》蹭到了地面也没察觉。
他一边跟着旋律点头,一边大声赞叹,引得周围人都看过来:
“是这个味!就是这个味!比我去年听的专业演奏家还对味!这才是‘雅乐’,不是光靠技巧堆出来的热闹!”
白久的旋律还在继续,指尖偶尔掠过琴弦的泛音,像月光落在古战场上的残剑,清冽里藏着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