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虎的越野车碾过布满碎石的山路时,仪表盘上的温度显示刚好二十摄氏度 —— 和十七年前那个夏天一模一样。车窗外的梧桐叶被风掀起绿浪,恍惚间竟与记忆里老校区的林荫道重叠,他下意识握紧方向盘,指腹触到的磨损痕迹,像极了当年篮球场上被磨平的橡胶颗粒。
“还有三公里到山顶。” 副驾驶座上的王一一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远处的霞光,“月初十说他们已经在观星台搭好帐篷了,月辰辰带了当年你最爱的橘子汽水。”
星虎喉结动了动,没接话。自从五年前众人在毕业典礼上各奔东西,他就再也没喝过那种橘子味的汽水 —— 甜得发腻,却藏着整个少年时代的燥热。越野车转过最后一道弯,观星台的轮廓在暮色中逐渐清晰,几个熟悉的身影正围在一起忙碌,其中那个扎着高马尾、动作风风火火的,不用看也知道是月末路。
“星虎!你可算到了!” 月末路率先冲过来,胳膊直接搭上他的肩膀,力道还是和以前一样大,“当年你小子跑八百米都偷懒,现在开这么久的车倒不含糊。”
星虎笑着拍开她的手,目光扫过众人:月初十正蹲在地上调试天文望远镜,镜片后的眼睛依然透着对星空的执着;星楠楠坐在折叠椅上剥橘子,指尖沾着的橘络,和当年在教室偷偷分橘子时一模一样;叶影靠在栏杆上抽烟,侧脸的线条比从前凌厉了些,却还是习惯把烟盒揣在左口袋;叶星梦正帮月辰辰整理野餐垫,发梢别着的雏菊发卡,是十七年前星虎用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买的生日礼物。
“都长大了啊。” 月辰辰递过来一瓶橘子汽水,玻璃瓶身凝着水珠,“当年你总抢我的汽水喝,说比你爸藏的啤酒带劲。”
拧开瓶盖的瞬间,气泡炸裂的声响刺破暮色,星虎仰头喝了一大口,甜腻的味道瞬间漫过舌尖,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
那是高二的夏天,学校组织露营,也是他们八人第一次一起看星星。星虎记得自己偷偷把月末路的帐篷拉链弄坏,害她半夜被露水打湿了头发;记得月初十为了看清流星,一头栽进草丛里,沾了满身的苍耳;记得叶影把仅有的一包饼干分给了低血糖的星楠楠,自己饿了一整晚;记得王一一熬夜做的观星笔记,被风刮跑后,八个人打着手电筒在山里找了两个小时;记得月辰辰不小心崴了脚,叶星梦背着她走了三公里的山路,额头上的汗滴在她的后颈,烫得像小火苗。
“想什么呢?” 叶影走过来,把一支烟递到他面前,“当年你说以后要开着越野车带我们走遍全国,现在倒是实现了一半。”
星虎摇摇头,没接烟:“想起露营那晚,你为了保护我们,和山里的野狗对峙了半小时。”
叶影愣了愣,随即笑了:“你倒记得清楚。那时你躲在最后面,还偷偷把星楠楠护在身后,嘴上却说自己不怕。”
星楠楠听到这话,脸颊微红:“后来还是月初十用天文望远镜吓走了野狗,他说那是‘星虎力量’加持的武器。”
“‘星虎力量’” 这四个字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所有人的话匣子。月初十推了推眼镜,语气认真:“当年我们组建‘星虎小队’,说要一起探索宇宙的奥秘,还在观星台的石头上刻了名字。”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八个歪歪扭扭的名字被风雨侵蚀得有些模糊,却依然能辨认出 “星虎”“王一一”“月末路” 的字样。那是他们十七岁时的杰作,用捡来的铁钉刻了整整一下午,手指被磨出了血泡也不肯停。
“我还记得,” 王一一扶了扶眼镜,声音带着一丝哽咽,“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晚上,我们也是在这里,约定不管以后走多远,每年都要回来聚一次。可后来……”
后来的故事,不用多说大家也都记得。星虎考上了外地的军事院校,常年封闭式训练;王一一出国留学,研究天体物理,很少回国;月末路继承了家里的武馆,每天被琐事缠身;叶影当了警察,在边境线上出生入死;月初十成为了天文研究员,整日泡在观测站;星楠楠做了医生,忙得连轴转;叶星梦开了一家花店,却因为一场意外伤了腿;月辰辰成了设计师,常年穿梭在各个城市。
约定好的每年一聚,渐渐变成了三年、五年,最后竟断了联系。若不是上个月星虎在整理旧物时,翻出了当年 “星虎小队” 的合影,恐怕他们还要继续这样错过下去。
“对不起。” 星虎看着众人,眼神诚恳,“这些年,我总说自己忙,却忘了当初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