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忠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心里却自有盘算。
他知道这两人之间的龌龊,不过是想借他这个外人来平衡局势罢了。
他只做个顺水人情,至于后续如何,还得看事态发展。
当下,两人各怀心思,一时倒也安静下来。
李文忠端着茶盏,指尖在盏沿轻轻摩挲着,忽然话锋一转,沉声道:“说起来,近来高丽各处,似有白莲教的人在暗地里活动。那些人行踪诡秘,聚散无常,听闻已在几处村镇搅起些风波。不知高丽王对此事,可有耳闻?”
这话出口,帐内空气似凝了几分。
朱允炆闻言,眼皮几不可察地跳了跳,随即露出一脸茫然,摊开手道:“李大人说的这白莲教,本王倒是头回细听。你也知晓,本王来高丽就藩才数月,每日里只忙着料理藩地琐碎,外头这些江湖教派的事,实在不曾留意。”
他顿了顿,眉头皱起,摆出关切模样:“既是有这等事,那可不能轻忽。白莲教向来不安分,若真在高丽地界兴风作浪,扰了百姓安宁,岂不是麻烦?本王回头便传令下去,让底下人仔细清查,定要把这些教众揪出来,断不能让他们坏了此地安稳。”
李文忠瞧着他这般说辞,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没再追问,只缓缓点头:“殿下能这般上心,便是高丽百姓的福气。只是这白莲教众惯会隐匿,清查时还需多费些心思,莫要走漏了风声才好。”
朱允炆忙应道:“李大人说的是,本王省得。定会吩咐下去,悄悄查访,不声张,免得打草惊蛇。”
两人这般对答,李文忠明着是问高丽王,实则是探朱允炆的底;朱允炆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推说新来乍到不知情,却又应下清查的事,两边各有盘算,都没把话说透。
帐内一时静了静,只有烛火偶尔爆出点火星子,映着两人脸上淡淡的神情。
不多时,李文忠便起身告辞。他向朱允炆拱了拱手,道:“殿下,属下还有军务在身,先行告退。”朱允炆假意挽留了两句,见李文忠去意已决,便顺水推舟道:“既如此,李大人慢走,本王就不远送了。”
送走李文忠,朱允炆转身快步回了内室,脸上那副从容淡定早已不见踪影,只余下几分焦灼。
他扬声唤道:“韩月何在?”
话音刚落,屏风后转出一女子,正是他的侍妾,亦是白莲教圣女韩月。
她身着素色衣裙,神色平静,问道:“殿下唤我,可是有要事?”
朱允炆急道:“方才李文忠提及白莲教在高丽活动,他这般问,定是有所察觉。这可如何是好?”
韩月听了,却不见半分慌乱,只淡淡道:“殿下莫慌。李文忠虽提及此事,却未必有实据,不过是试探罢了。”
朱允炆仍有些不安:“可他若真要彻查,咱们在高丽的教众怕是藏不住。一旦暴露,牵连甚广啊。”
韩月道:“殿下且沉住气。咱们教众在高丽经营多年,行踪隐秘,岂是说查就能查到的?李文忠初来乍到,对高丽地面不熟,纵使想查,也未必能摸到门路。再者,殿下刚应下他会清查,正好可借此机会,明面上做做样子,暗地里却让教众收敛些,暂避风头便是。”
朱允炆听她这般说,心头稍定,又问道:“那蓝玉那边,还有李文忠,这两人都不是易与之辈,咱们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韩月道:“眼下不宜轻举妄动。蓝玉手握兵权,骄横跋扈,与殿下本就不和;李文忠心思深沉,来意不明。咱们且先按兵不动,看他们二人动向再说。白莲教这边,我会暗中传令,让教众行事越发谨慎,莫要给人留下把柄。殿下只需如常理事,稳住心神,待摸清他们的底细,再做计较不迟。”
朱允炆点点头,虽仍有几分忧色,却比先前镇定了不少:“你说的是,是我太过急躁了。就依你所言,先沉住气,从长计议。”
韩月微微颔首,没再多言,转身退入屏风后,自去安排教中事务。
内室里,朱允炆独自坐了半晌,眉头紧锁,显然仍在琢磨着方才的对话,心中盘算着下一步的棋该如何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