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既已撞见,便不能视而不见,只待查得实据,再回禀陛下定夺。
只是这其中的分寸,须得拿捏妥当,万不能冤枉了忠良,也不能放过了奸邪。
李文忠又在高丽盘桓了半月,走了军镇,访了乡野,连那些被指为“怨声载道”的地方也细细查了,心中总算有了个大概。
那些弹劾蓝玉的罪状,说什么苛待地方、民怨沸腾,他亲眼所见,多是捕风捉影。军镇粮草调度有序,百姓虽有敬畏,却无恨意;所谓的富商诉状,查来查去,竟是几个受了江南官员指使的外乡商人,本地商户反倒都说蓝玉在时,边贸安稳了不少。
这一切,显然是有人在背后编排。
而朱允炆递的那份奏报,与他查访的实情处处相悖,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捏造。
再联想到白莲教在高丽的活动,以及那头目能自由出入藩王府,李文忠心里透亮——定是朱允炆借着白莲教的势力,一边煽动虚假民怨,一边罗织罪名,才把蓝玉逼到这步田地。
只是他想来想去,总也想不明白。
蓝玉的军事能耐,放眼朝中没几个能及,镇守高丽这些年,边境安稳,鞑靼不敢越雷池一步,这是实打实的功绩。
朱允炆为何要这般针对他?论亲疏,蓝玉是开国功臣,与皇室沾亲带故;论用处,有他镇着高丽,对藩府也是屏障。这般自断臂膀的事,实在不合常理。
李文忠坐在帐中,对着灯火出神。
或许是蓝玉性情刚直,得罪了朱允炆?又或是朱允炆想揽权,容不得这般有威望的老将在侧?
他摇了摇头,这些都只是猜测。
不管缘由如何,眼下证据已足,该是回禀陛下的时候了。
只是这其中牵扯到藩王与邪教勾连,奏报时须得字字谨慎,免得再生祸端。
高丽王宫深处,朱允炆早已得了信儿,说那李文忠要亲自来查蓝玉的案子,故而这些时日一直守在府里,专等他上门。
可左等右等,一个月的光景都溜走了,连李文忠的影子也没见着。
朱允炆心里犯起嘀咕:“这事儿透着古怪。”
当下便传了韩月来,沉声道:“李文忠迟迟不到,恐有变故。你去发动白莲教的弟兄们,细细查探他的行程,看究竟是何缘故耽搁了。”
韩月听了,不敢怠慢,拱手应道:“属下这就去办,定查个水落石出。”
说罢,转身便去安排人手,自不必说。
翌日,韩月得了白莲教弟兄传回的信儿,道是李文忠早已到了高丽,竟比预计还早了二十几日。
朱允炆闻听,心头猛地一惊,脸上霎时变了颜色。
韩月见状,忙上前轻声道:“殿下莫慌,想来他刚到,一时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且放宽心便是。”
朱允炆听了这话,心绪渐渐平复下来,紧绷的身子也松缓了些。
当下里,二人便相依着,在庭中花下闲谈,暂且把那烦心事抛在了一边。
朱允炆自得了韩月相伴,日子过得倒是安稳,凡事有韩月帮衬着,心下也松快许多,渐渐习惯了这般有人分忧的光景。
韩月自随了朱允炆,便安下心来。
有高丽王府这棵大树靠着,白莲教行事果然顺当得多,先前那些棘手的难处,如今有了王府的助力,竟都变得轻易起来,教中弟兄们也少受了许多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