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他并没有回住处,而是绕到寨子东南方二十丈外。
这里有一个他独自发现的隐秘山洞。
洞口半人高,杂草丛生,蹲身钻入,洞内豁然开朗,以他少年的身形竟能直接低头行走。
走到尽头,熟练地撬开一块看似与岩壁一体的石板,露出里面的天然石缝。
这里藏着他自己的秘密。
一柄低阶法刀,一枚百夫长腰牌,一面侦查用的铜镜,一袭孩童大小的折叠整齐的圆领袍,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这些都是他逃离时带出来的,代表着他不愿提及的过去……
李顶天记得清清楚楚,战乱初期,璃国大军明面上兵分三路进攻齐云,实际上兵分二十路,小刀慢剌,以玄者数量居多为优势,不断向前推进。
他们这帮玄镜使临危受命,不停拦路阻击,打完就跑,跑完再打,且战且退。
有一天他们退至一个镇子中,百夫长刘莽把他们叫到营帐,指着几大桶墨绿色的药水说:“这是朝廷新配的赈灾药,混在粥里能让难民多顶饿几天。你们几个,负责盯着施粥点,确保每锅粥都加够分量。”
王武当时就皱眉:“刘百夫,这药什么来路?闻着有股腐臭味。”
刘莽一巴掌拍在桌案上:“让你加就加,哪来这么多废话!这是总衙下来的命令,南部所有郡县同步施行!”
他们只能照做。
李顶天亲眼看着饥民们争先恐后地涌向粥棚,为了一碗混着怪味的稀粥挤得头破血流。
有个瘦得皮包骨的老妇人,捧着碗对他千恩万谢:“官爷慈悲,官爷慈悲啊......”
直到第三天傍晚,王武突然冲进他的营帐,脸色铁青:“顶天,出事了。东街那个喝完粥的老头,今早被发现死在屋里,尸体都发青了,还在动!”
他们连夜抓了个刚喝完粥的流民,捆在柴房里。
不到两个时辰,那流民开始浑身抽搐,眼睛翻白,嘴角流出黑水,力气大得惊人。
“是尸变!”
王武一刀砍翻已经不成人形的流民,声音发抖:“那根本不是赈灾药,是炼尸的毒药!”
第二天天没亮,暴乱就开始了。
此后成千上万的流民同时发狂,见人就咬,被咬伤的人转眼就成了新的行尸。
整个南部顿时成了人间地狱。
接着他们接到总衙的新条子,所有人撤至北地百岳千山之内,除此之外,李顶天还得到了自己和其他几位同僚官职晋升的消息,竟然是百夫长……
以前梦寐以求的官职。
可惜,那晋升的文书捏在手里,却比烧红的烙铁还要烫手……
更何况原为百夫长的刘莽得到的,要比他们只有官衔,没有奖赏的几人多的多了。
他和包括王武在内的五位玄镜使,当即和刘莽闹翻了,还被安了个战场抗命的罪责。
几人无奈之下只得脱离玄镜司,打扮成流民模样,开始过上了东躲西藏的日子。
不过好在石溪村那片地界最早被璃军攻破,璃国又奉行“只杀玄者”之策,对那些难民和投降的普通士卒均网开一面,但必须另行他处安身,不得在璃国占领的土地内滞留。
他们几人凭着伪装和匿身符,倒也在流民中站稳了脚跟,躲过了数次盘查,最终还得以碰到了同样处在逃亡队伍中的石溪村村民,因此才带着这帮老幼妇孺,一直逃难至今……
李顶天从回忆中慢慢回过神来,指尖在腰牌上掐出深痕。
他最后看了一眼石缝中的物件,只取出铜镜和长刀,将石板重新掩好,便退出了山洞。
……
三日后,周康已能勉强行走。
清晨薄雾未散,李顶天将一柄普通柴刀塞进他手里,勉强能为清除杂草所用,自己则几乎“全副武装”,检查着从王武那里取来的匿身符和丹药。
“带路。”
他语气平淡,不容置疑。
周康脸色苍白,眼神闪烁,虽是被一个小孩指挥,但他却不敢有丝毫不满,毕竟对方可是救了自己一条命,更何况从其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若有若无的法力波动来看,修为境界必然在自己之上,只是不知为何容貌体型都和孩童一般无二,实在是怪异的很。
他定了定神,随后颤巍巍指向西北:“往、往那边走,得先穿过前面黑松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