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顺着云栖的下巴砸在泥里,混着腐臭的土腥气渗进衣摆。
她望着血魔掌心翻涌的黑雾,那些被吞噬的修士魂魄正用指甲抓挠护盾,青灰色的脸贴在半透明屏障上,眼白几乎要撑破眼眶——像极了灵田里被霜打蔫的菜苗,明明该枯萎,偏要挣扎着拽住最后一丝生机。
\"小师妹!\"叶护法从岩石堆里爬出来,半边脸肿得老高,却还在往她这边挪,\"撑住......我还能......\"话音未落便呛出一口血,染脏了胸前的同盟徽章。
柳仙子蹲下身捡起断成两截的玉簪,指腹擦过断裂处的豁口,忽然低笑一声。
她抬头时眼尾泛红,发间残留的玉兰瓣被风卷走,露出耳后一道淡青的伤疤:\"当年在极北冰原,我用半块玉牌硬抗过冰龙吐息。\"她将两截断簪在掌心一搓,碎玉化作点点白光窜向血魔,\"今日便让这老怪物瞧瞧,什么叫仙门风骨。\"
沈砚的断剑在震颤。
他背对着云栖,肩背的血已经浸透了外袍,却仍将剑身压得笔直:\"灵脉在你脚下。\"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清晰地钻进云栖耳中,\"你当初在菜地里说,再贫瘠的土,只要根扎得深......\"
云栖忽然想起初入仙门那年。
她蹲在后山菜畦边,看着被暴雨冲垮的田埂哭鼻子,是沈砚蹲下来,用竹片在泥里划:\"不是土不行,是你没教它怎么撑住。\"他指尖沾着泥点,在田垄边画了道歪歪扭扭的沟,\"水要引,土要护,就像......\"他忽然顿住,耳尖泛红,\"就像护着重要的人。\"
\"冯书生!\"云栖突然喊。
正捂着肋部咳嗽的冯书生猛地抬头,眼底的血丝被灵力映得发红。
他抹了把嘴角的血,指尖在虚空划出光痕:\"护盾波动频率......每三息弱一分!\"
\"顾师姐!\"
顾师姐的灵力球已经淡得快要看不清,却仍浮在众人头顶:\"缺口在......在血魔左胸!\"她的声音带着电流般的杂音,\"和土地......土地脉门重叠!\"
罗书生的古籍被风掀得哗啦作响,他跪在地上用膝盖压住书角,指节因用力泛白:\"《玄土志》载,邪修夺地脉必留根!\"他抬头时眼里有光,\"就像......就像菜虫啃菜,总得留条须子连到菜根!\"
云栖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她能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在震颤,地缝里渗出黑血般的泥浆,可泥里还藏着星星点点的绿意——是她前日撒下的灵稻种,被血魔的魔气压得奄奄一息,却还在挣扎着往上钻。
\"胡道长!\"她转身冲向正在修理机关的胡道长,竹鞘上的血还没干,\"需要能钻地三尺的锥子!
要快!\"
胡道长抬头,脸上沾着铁屑,却笑得露出缺了颗牙的牙龈:\"昨日刚给杜铁匠打了样!\"他从背后抽出个黑黢黢的铁锥,锥身上刻满螺旋纹,\"这玩意儿能啃动玄铁,还怕他妈的烂泥地?\"
\"蔡道长!\"云栖又冲向正在画阵的蔡道长,\"吸灵阵要改!\"她蹲下来,用沾血的指尖在泥里画,\"把阵眼挪到地脉缺口,像......像给灵田引水那样!\"
蔡道长的胡须上挂着血珠,却郑重地点头:\"当年在万草谷,我给毒瘴地改过聚灵阵。\"他指尖咬破,血珠滴在阵心,\"小友的法子,比我当年的灵透。\"
\"汪药师!\"云栖的声音有些发颤,她抓住汪药师的手腕,\"要催生丹!\"她指了指脚边的灵稻苗,\"要让它们在半柱香内抽穗!\"
汪药师的药鼎还在冒烟,他掀开盖子,里面的丹丸泛着翡翠色的光:\"今早刚试练的新方,本来要给灵鹿补元气......\"他抓了把丹丸塞给云栖,\"小丫头,可别让我这把老骨头白忙活。\"
沈砚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他的手冷得像冰,却将一颗温热的丹丸塞进她掌心:\"这是我当年在寒渊洞取的赤阳丹,能护心脉。\"他的拇指蹭过她唇角的血,\"你要是倒下......\"他喉结滚动,\"灵田里的稻子会哭的。\"
云栖深吸一口气。
她将丹丸塞进嘴里,甜腥的药汁漫开,转身对众人举起竹鞘:\"胡道长钻地破根!
蔡道长引灵入阵!
汪药师撒丹催苗!\"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砸在众人心头,\"我来......\"她低头看向掌心,那里还沾着灵稻的清香,\"我来唤醒这片地的魂。\"
胡道长的铁锥带着火星扎进地缝,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蔡道长的阵纹突然泛起金光,像一张网兜住地底翻涌的魔气;汪药师的丹丸落地即化,绿雾裹着雨丝般的光,所过之处,黑泥里冒出一簇簇嫩芽——是云栖撒下的灵稻,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穗,淡金色的稻芒刺破黑雾。
云栖跪下来,掌心贴在泥里。
她能感觉到灵稻的根须顺着她的脉络往上爬,像当年在菜地里,那些被她救过的菜苗总爱缠她的手腕。
沈砚的灵力顺着交握的手渡过来,混着上古农神的气息,在她体内织成一张光网。
\"醒一醒。\"她对着土地轻声说,像哄着不肯发芽的种子,\"你本是孕育万物的母,不是他吸魂的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