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那股甜腻的异香浓得化不开,像是腐烂的蜜糖里掺入了铁锈。它不再是气味,而是有形有质的粘稠之物,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口鼻之上,每一次呼吸都成了酷刑。甬道两侧,因错误点燃的青铜火盆正疯狂喷吐着这种粉红色的薄雾,源头处滋滋作响,如同某种邪恶生命的低语。
“呃…头好沉…”陆子铭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手中的强光手电光束在布满渗血陶俑的墙壁上剧烈地抖动起来,光影斑驳凌乱。他使劲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几乎要将他拽入深渊的眩晕感。
“是尸香!闭气!快!” 陈青梧的声音像是穿透了一层厚重的帷幕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她早已扯下自己战术背心一角,迅速倒上水壶里的水浸湿,紧紧捂住了口鼻。动作间,她腰间的“古剑”在幽暗中反射出一点冰凉的寒光。
但警告终究迟了一瞬。或者说,这弥漫的香气根本无孔不入。
“哗啦啦——沙沙沙沙——”
令人头皮炸裂的密集摩擦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如同亿万片干燥的鳞片在疯狂刮擦着岩石。声音的来源是那些墙壁的缝隙、地面的裂缝、甚至头顶那些雕刻着可怖神像的穹顶凹陷处。无数赤红色的影子,潮水般涌了出来。是蝎子!每一只都足有婴儿手掌大小,通体赤红如血,甲壳在火盆摇曳的诡异光芒下闪烁着油亮而危险的光泽。它们高举着剧毒的尾针,如同高举着一面面淬毒的死亡旗帜,汇成一片令人窒息的赤红浪潮,目标明确地朝着甬道中央的三人汹涌扑来。空气瞬间被一股难以形容的腥气充满,混合着尸香,形成致命的毒瘴。
“操!” 张骁瞳孔骤缩,肾上腺素的狂飙压下了瞬间的惊骇。他猛地将背包甩到身前,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拉开主仓拉链的瞬间,他看也不看,右手闪电般探入,精准地抓住了一个沉甸甸的厚油纸包。纸包被粗暴地撕裂,里面是刺目的明黄色粉末——上等的雄黄精粉!
“退后!” 张骁一声暴喝,声浪在狭窄的甬道里撞出回音,竟短暂压过了蝎群涌动的沙沙声。他整个人如同绷紧的弓弦猛地弹开,腰身拧转,手臂灌注了搬山道人的强悍膂力,将那包雄黄粉以泼洒的姿态,朝着身前的地面狠狠挥了出去!
“噗——!”
金黄色的粉末在昏暗的光线下爆开一团绚丽的尘雾,带着一股浓烈、辛辣、驱邪避秽的独特气息。这气息如同无形的屏障,瞬间撞上那股甜腻的尸香,空气中仿佛响起一声刺耳的摩擦。张骁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他脚下踩着卸岭力士特有的灵活步法,身体如陀螺般急速旋转,同时手腕疾抖,将剩余的雄黄粉均匀地、快速地洒向两侧和身后。粉末簌簌落下,眨眼间在地面形成了一个直径约三米的、散发着浓烈辛烈气息的、明晃晃的金黄色圆圈,将三人牢牢护在中心!
“滋滋滋——!”
冲在最前面的赤红毒蝎一头撞上了这道无形的雄黄火线。仿佛滚烫的烙铁按上了皮肉,刺耳的灼烧声伴随着一股蛋白质焦糊的恶臭骤然腾起。那些凶悍的毒虫发出尖锐刺耳的嘶鸣,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伤,身体猛地抽搐、翻滚、倒退,原本悍不畏死的冲锋阵型在雄黄圈外瞬间乱作一团。它们焦躁地用螯肢抓挠着地面,发出密集而狂乱的刮擦声,赤红的尾针疯狂摆动,却始终不敢再越雷池一步。密密麻麻的赤红色身影在雄黄圈外堆积、涌动、徘徊,形成了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不断蠕动的恐怖围墙,将三人死死困在了这不足十平米的死亡孤岛之上。
“呼……暂时顶住了!”张骁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额角渗出的汗水混合着沙尘滑落。他紧紧盯着圈外狂躁的蝎群,右手已悄然按在了腰侧那把古朴沉重的青铜剑柄之上,剑柄冰凉粗糙的触感传来一丝稳定心神的力道。一丝微弱却精纯的内息在丹田处流转,被他强行压下,准备应对更大的变故。
“干得漂亮,老张!” 陈青梧的声音透过湿布有些发闷,但带着由衷的赞叹。她背靠着张骁,手中紧握着她那柄形制古朴的“古剑”,剑尖斜指地面,眼神锐利如鹰隼,不断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寻找可能的出路或破绽。“不过…这玩意儿撑不了太久!风!”她突然急促地低喝一声。
果然,一股微弱但持续的气流不知从哪个隐秘的通风孔洞吹入甬道。气流卷起地上细碎的沙尘,也卷起了构成生命屏障的雄黄粉!金黄色的粉末被气流裹挟着,丝丝缕缕地向圈外飘散,如同沙漏中流逝的沙砾。那圈辛烈的气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
“该死!” 陆子铭脸色发白,他强忍着眩晕,用手电光柱死死追随着那股气流,光束最终钉死在左前方一根粗大的、雕刻着盘绕羽蛇的石柱底部——那里有一道不易察觉的狭长石缝,阴风正从中幽幽渗出。“风源在石柱
蝎群似乎也感应到了屏障力量的衰减,变得更加狂躁。一些体型格外硕大的赤蝎开始用螯肢凶猛地撞击雄黄圈边缘,每一次撞击都带起一小片雄黄粉尘的飞扬,缺口正在缓慢但持续地扩大。那甜腻的尸香混合着蝎群特有的腥臊,更加浓烈地压迫着三人的神经。
“青梧!系统!” 张骁低吼,眼神紧紧盯着那根诡异的石柱。
“正在扫描!能量场异常…核心在柱身中段!” 陈青梧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只有她自己能见的微光——那是她传承自摸金一脉的“天工系统”在高速运转,解析着古老机关的结构。她飞快地指向石柱中部一个不起眼的、如同鳞片般微微凸起的雕刻,“那里!羽蛇逆鳞的位置!是气阀枢纽!破坏它或扭转它!”
“我去!” 张骁没有丝毫犹豫,话音未落,人已如离弦之箭般扑出!目标明确,直取那根盘蛇石柱!
“小心!” 陈青梧和陆子铭的心同时提到了嗓子眼。
张骁的爆发力惊人,脚下卸岭步法催动到极致,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拉出一道残影。他深知雄黄圈外便是死亡深渊,时间是以毫秒计算的!就在他左脚即将踏出雄黄圈边缘的刹那,他佩戴在手腕上、看似古朴的青铜护腕内侧,一个极其微小的符文不易察觉地闪烁了一下——这是他“星际寻宝”系统加载的、来自某个失落文明的空间微扰模块,作用范围极小,仅能影响身周不足半尺的空间。
效果立竿见影!
他落脚点前方半尺内,那些正疯狂涌动、试图填补空当的赤红蝎群,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充满斥力的墙壁。“嗡!”一声极其轻微的空间震颤,数只毒蝎被这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弹开,瞬间清出了一小块落脚之地!
张骁的右脚精准无比地踩在了这块刚刚清出的、布满沙砾的岩石地面上。触地瞬间,左脚已然借力再次蹬出,整个人如同敏捷的豹子,在密密麻麻的蝎群之上完成了一次惊心动魄的极限跳跃!落脚点再次被微弱的空间斥力提前清场。两步!仅仅两步!他已然扑到了那根盘绕着巨大羽蛇浮雕的石柱之下!
“喝!” 吐气开声,张骁右手紧握的分水刺化作一道乌光,灌注了搬山道人的刚猛内力,以开碑裂石之势,朝着陈青梧指出的那片“逆鳞”狠狠凿去!
“铛——!!!”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伴随着耀眼的火花在幽暗的甬道中炸响!分水刺的尖端精准地刺入了鳞片下方微不可查的缝隙!然而,那“逆鳞”竟是某种异常坚韧的合金铸造,这一刺之力,竟只让它微微向内凹陷了一寸,并未碎裂或脱落!
与此同时,张骁这雷霆一击似乎彻底激怒了某种潜藏的存在。他头顶上方,盘绕在石柱上的巨大羽蛇浮雕,那双原本由黯淡黑曜石镶嵌的眼睛,猛地爆发出两团幽绿的光芒!一股更加浓郁、带着强烈精神侵蚀力量的粉红色烟雾,如同活物般从蛇吻中狂喷而出,劈头盖脸地罩向张骁!烟雾中,隐隐有无数细小的、如同孢子般的绿色荧光在疯狂闪烁!
“小心头顶!” 陆子铭的惊叫带着破音。
“是尸香魔芋的孢子!活的!” 陈青梧的系统发出了尖锐的警告,“吸入会致幻发狂!别碰触!”
千钧一发!
张骁只觉得一股难以抗拒的眩晕感伴随着强烈的恶心感直冲脑海,眼前幻影重重,仿佛有无数扭曲的鬼脸在绿雾中狞笑。他猛咬舌尖,剧痛和一丝腥甜让他瞬间清醒半分。搬山内力在经脉中狂涌,强行压制着侵入体内的异种精神能量。他没有后退,也来不及后退。左手闪电般探入腰间一个特制的皮囊,再抽出时,指缝间已夹住了三张边缘用朱砂绘制着繁复雷纹的黄色符箓——五雷镇煞符!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邪祟退散!敕!” 张骁口中疾诵短促真言,手腕一抖,三张符箓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成品字形精准地射向那喷吐毒雾的羽蛇之口!
“噗!噗!噗!”
符箓触碰到浓郁毒雾的瞬间,并非燃烧,而是爆发出刺目的蓝白色电光!细小的电弧如同狂舞的银蛇,发出噼啪炸响,疯狂地撕扯、净化着那片污秽的粉红烟雾!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奇异的焦糊味,仿佛烧焦的金属混合着枯萎的花朵。那幽绿的蛇眼光芒剧烈地闪烁、明灭,喷吐毒雾的势头也为之一滞!
“就是现在!青梧!” 张骁趁着符箓争取到的这瞬息机会,再次暴吼。他右手的分水刺并未收回,而是以一种巧妙的角度猛地一撬、一旋!全身的力量,连同搬山内力都灌注在手腕之上!
“咔哒!嘎吱吱——”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机括摩擦声从石柱内部沉闷地传来。那片坚韧的“逆鳞”,终于在分水刺的巨力和精妙角度的作用下,被硬生生撬动、旋转了九十度!
“呼——!”
甬道中那股持续吹拂、不断带走雄黄粉的阴风,如同被掐住了喉咙,骤然停止了!
也就在风停的同一刹那,异变再生!
那些被雄黄阻隔、焦躁徘徊的赤红毒蝎,仿佛同时接收到了某个无声的指令。它们不再试图冲击雄黄圈,而是齐刷刷地掉转方向,将剧毒的尾针高高扬起,对准了石柱下的张骁!赤红的蝎尾在幽光下连成一片,闪烁着致命的寒芒!
“张骁!快回来!” 陈青梧的心跳几乎停止,古剑瞬间出鞘半尺,森寒剑气激荡。
张骁背对着蝎群,却仿佛脑后长眼。在蝎尾扬起的瞬间,他猛地一个矮身,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向侧面滑开,同时左手再次探入皮囊。这次抓出的不是符箓,而是一大把混杂着银色金属碎屑的赤红色粉末——混合了赤硝与精炼辰砂的破邪砂!
“请你们吃把辣砂!” 他低喝一声,手臂回环,以“漫天花雨”的手法,将这把炽热破邪的砂砾朝着身后汹涌扑来的蝎群狠狠洒出!
“嗤嗤嗤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