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纳利峰狂暴的喘息声淹没了天地。暴风雪不再是自然现象,它活了过来,裹挟着亿万冰晶,在垂直的冰崖峭壁间横冲直撞,发出尖锐刺耳的厉啸,仿佛要将这片冻结的时空彻底撕碎。
冰壁之下,陈青梧紧贴在蓝幽幽的万年玄冰上,身体几乎与那森冷的平面融为一体。她手中的强光手电光束,艰难地穿透狂舞的雪霰,最终死死钉在头顶上方二十米处。光束尽头,是令她心脏骤停的景象。
冰!不是纯粹的冰壁,而是被冰晶永恒封存的奇观。数十具古老的悬棺,如同被时间遗忘的琥珀标本,深深嵌入几乎垂直的冰崖。巨大的原木棺椁,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半透明的冰壳,隐约可见其下粗粝的木质纹理和深褐色的古老兽皮捆扎绳。更令人窒息的是冰壳内部透出的模糊轮廓——蜷曲的人形,依稀可辨的厚实皮毛衣袍,甚至某个棺内一张侧向冰壁、被冰晶放大的、属于远古因纽特人的、带着神秘刺青的枯槁面孔。风雪卷过,冰晶在棺木表面折射出幽冷的微光,仿佛无数幽灵在棺中缓缓睁开了冰封的眼睛。
“张骁!看上面!” 陈青梧的声音被风撕扯得断断续续,带着难以抑制的惊悸和考古学者面对重大发现时特有的狂热,通过头盔内置通讯器急促响起。
张骁正半跪在下方相对避风的一处冰台边缘,他戴着厚实的防割手套,小心地用一根精钢探针刮擦着冰面上几道极不自然的、被新雪半掩的金属摩擦痕。听到呼叫,他猛地抬头。强光手电的光柱瞬间刺破风雪乱流,精准地落在陈青梧所指的方向。
那嵌入冰壁的悬棺群,在光柱下骤然清晰,如同冻结在巨大蓝宝石中的远古墓群,无声地诉说着千年的死寂与神秘。一股源自洪荒的寒意,顺着脊椎骨瞬间爬上张骁的后颈。
“老天爷……” 张骁倒吸一口凉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这排场……是祭祀?还是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冰葬?” 他的声音在通讯器里有些发紧。
“是‘天葬台’!” 陈青梧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专业的笃定,同时混杂着一丝面对未知的敬畏,“德纳利峰在古因纽特语中就有‘巨大’和‘神圣’的双重含义!这些悬棺的位置,冰封的状态……绝非普通墓葬!你看主棺旁边!” 她的手电光柱艰难地移动,锁定在悬棺群中央最巨大的一具棺椁旁侧。
光斑下,一根惨白之物刺破冰层,斜斜指向铅灰色的苍穹。那是一根巨大的柱子,材质绝非岩石或普通木材,在强光下泛着一种冷硬的、类似某种巨大生物骨骼的惨白光泽。柱身上,一只翼展遮天、目露雷光的巨鸟图腾被深深地雕刻其上,线条粗犷而充满原始的力量感,每一道刻痕里都嵌满了幽蓝的冰晶,仿佛那雷鸟随时会破冰而出,引动九天雷霆。柱底周围,散落着几件同样被薄冰覆盖的器物——弯曲的、尖锐的、明显是某种大型海洋生物獠牙打磨而成的法器,无声地躺在冰面上,散发着古老祭祀的森然气息。
“雷鸟图腾柱……海象牙祭器……” 陈青梧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这是萨满的最高葬仪!这些棺木里的,很可能是历代部落最强大的萨满!”
就在陈青梧被萨满图腾柱深深震撼的瞬间,下方冰台上,张骁的神经却骤然绷紧如满弓之弦!他头盔内置的微型磁场探测器发出了尖锐、短促、几乎要刺破耳膜的蜂鸣警报!红光在护目镜边缘疯狂闪烁。这警报的频段他太熟悉了,正是之前他在暴风雪中捕捉到的那个异常信号——盗墓团伙用于地下探测的高功率磁力仪特有的干扰波段!
“青梧!小心!” 张骁厉声示警,声音通过通讯器炸响在陈青梧耳边,瞬间压过了风雪的咆哮,“‘老鼠’的动静!磁场信号突然增强!就在我们附近!他们很可能在定位这些悬棺!”
陈青梧心头一凛,身体下意识地贴紧冰壁,手迅速按在了腰间的古剑剑柄上。那柄传承自摸金一脉的利器,冰冷的触感透过手套传来,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全感。“收到!我这边视野受限!
张骁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下方被新雪覆盖的崎岖冰原和犬牙交错的冰裂缝隙。除了风雪,目力所及之处一片死寂。但探测器上那持续跳动的强磁信号源,如同黑暗中闪烁的毒蛇眼睛,清晰得令人心悸。对方有备而来,并且配备了能穿透恶劣天气和厚厚冰层的先进设备,此刻极可能就潜伏在某个冰脊或裂缝的阴影里,像等待猎物的豺狼。
“信号源在移动!方位…东南,距离……不好判断,风雪干扰太大!” 张骁语速极快,大脑飞速运转。被动等待就是坐以待毙!必须变招!“青梧,稳住!我需要制造点‘动静’,看看能不能把
“动静?” 陈青梧立刻明白了张骁的意图,心提到了嗓子眼,“你想干什么?这里可是冰崖!别乱来!”
“放心,祖师爷赏的搬山手艺,震山不塌山!” 张骁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的光芒。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沉入丹田,如同巨石坠入深潭,瞬间引动了蛰伏在经脉深处的搬山内力。他缓缓蹲下,脱掉一只手套,将宽厚温热、布满老茧的右掌,稳稳地按在脚下覆盖着薄雪的坚实冰面上。冰冷的触感瞬间顺着掌心蔓延。
搬山秘法——震山劲!心法流转,丹田气海中的搬山内力如同被唤醒的熔岩,汹涌奔腾,循着特定的经脉路径急速运转,最后汇聚于掌心劳宫穴。那不是蛮力的冲击,而是一种高度凝练、蕴含特定频率的震荡能量。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沉重如山的低频波动,以张骁的掌心为原点,骤然扩散开去!这波动并非声波,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物质内部结构的“震源”。它穿透覆盖的薄雪,无声无息地渗入下方不知冻结了多少万年的古老冰层。
起初,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变化。只有张骁按在冰面的那只手掌周围的细小冰晶,开始以一种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幅度疯狂震颤,发出极其细微、仿佛无数微小昆虫振翅的密集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