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高铁上,她打开手机,官网弹出一条新留言,匿名:
“我也想当一次糊涂人。”
她指尖停顿,片刻后回复:
“欢迎,只要你心里还热。”
窗外,田野尽头升起袅袅炊烟,笔直如初春的芽。
同一时刻,一辆破旧录音机被遗弃在文化馆门口。
里面循环播放着一段杂音:锅盖敲击、瓦片摩擦、风穿破桶的呜咽……无人知其来源,却总有清洁工听见后驻足良久,低声哼唱起来。
而那张聘书,静静躺在陆昭的信箱里,尚未拆封。
第489章 火不认名字,只认心跳(续)
陆昭是在一个阳光斜照的清晨收到那封烫金边聘书的。
文化馆馆长亲笔签名,措辞恭敬:“诚邀陆昭先生主持‘民间声音档案库’筹建工作,以声载史,为城留魂。”信纸散发着淡淡的松墨香,像是某种体制化的温柔招安。
他坐在窗边读完,指尖轻轻摩挲着“正式聘任”四个字,忽然笑了。
笑得极轻,却像卸下千斤重担。
当天中午,他回了一封手写信。
没有客套,只有短短一行字:“最美的音,从来不在厅堂,在不肯熄灭的日常里。”随信附上的U盘里,是一段未经剪辑的录音——锅盖敲击如战鼓,瓦片摩擦似低语,冰块在铁桶中碰撞出清冽节奏,背景里夹杂着雨滴砸地、老人咳嗽、孩子突然爆发的大笑。
那是《牢墙内外》,一首从未正式演奏过的即兴曲,是去年冬天,几个流浪儿童在废弃锅炉房里用废品合奏出来的生命回响。
下午三点,他亲手关闭了“声音教室”的木门。
墙上挂着的学生自制乐器被一一取下,分类打包,送给那些曾蜷缩在角落、如今眼神发亮的孩子们。
风铃用易拉罐串成,鼓是奶粉桶蒙上破皮,最精致的一架音阶管,则由暖气管道残件拼接而成。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那个曾整整一年未曾开口的残疾男孩追了出来。
手里攥着一根崭新的节奏棒——断裂的拐杖做了主干,顶端嵌入一枚从老式暖气片上拆下的螺丝,打磨得光滑发亮,敲击时会发出沉稳而温润的“咚、咚”声。
陆昭蹲下身,接过,轻轻在地面敲了三下。
一下,是告别;
两下,是回应;
三下,是传承。
男孩咧嘴笑了,眼中有火苗跳动。
同一夜,除夕。
零点钟声未响,城市寂静如眠。
气象台预报无异常,万家灯火渐次熄灭,人们围炉守岁,等待新年降临。
可就在午夜整点,十七个社区的居民几乎在同一秒推开了窗户。
寒风吹乱了发丝,却无人在意。
他们的目光死死盯住窗玻璃——霜花不知何时再度凝结,不再是几何图案,而是化作一串串跳动的文字,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在冰面上疾书:
“妈,我升职了。”
“爷,菜熟了。”
“你走后,我没再怕黑。”
没有署名,没有来源,却让无数人瞬间红了眼眶。
而在城市的四个角落,四个人同时怔住。
萌萌手中的茶杯毫无征兆地升温,热意直透掌心,像握住了一颗搏动的心脏;
程远猛然按住掌心旧疤,那道曾被火焰灼烧的伤痕剧烈发烫,如同重新燃起;
苏怜案头那本练习本无风自动,纸页翻飞,停在一页涂鸦上——一个歪斜的笑脸,与她母亲生前常画的一模一样;
陆昭床头的节奏棒“啪”地掉落,砸在地板上,发出三声清脆的回响。
他们不约而同望向窗外。
雪已停,天未亮,城市静得能听见心跳。
他们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嗯。”
而在城市最南端,一间低矮小屋内,十岁女孩正蹲在墙角,用炭条一笔一笔画着火。
火焰跃动,映在她瞳孔深处,像一颗刚刚醒来的心。
她嘴里哼着一支陌生的歌谣,旋律荒腔走板,却又奇异地契合某种古老频率。
那首歌,没人教过她。
可当她唱到第三句时,屋外废弃的暖气管突然嗡鸣一声,震落一缕积灰。
与此同时,城南旧书市,晨雾未散。
一个身影背着工具包缓缓穿行于书摊之间。
他蹲下身,指尖掠过泛黄书脊,最终停在一册破旧图集上——《城市供热系统图集·1978修订版》。
翻开附录页的刹那,他的手指猛地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