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知道,有些事,已经不能再等了。
他转身下令:“布设七处监测点,准备行动。”
夜色渐浓,乌云再度聚拢。
而在无人察觉的荒坡之下,大地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苏醒。
子夜将至,乌云像墨染一般压在头顶,山风突然刮起,卷着湿冷的雾气扑向荒坡。
七处监测点已悄然布设完毕,每一处都埋藏着一块从青脊沟地窖带回的残糖,按照程远推演的北斗七星方位精确排列。
电流感应器、震动波接收仪、热成像探头密布其间,如同一张无形之网,静静等待唤醒沉睡的地脉。
陆寒站在高坡之上,黑袍随风猎猎作响,眸光如刀。
他手中紧紧握着最后一块完整的残糖——那是苏悦当年亲手封存的最后一味“记忆糖”,据说融进了她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泪水与血丝。
此刻,这枚碳化焦黑的糖块正被缓缓置入中央阵眼,与地下冥骨岩的微弱共振频率逐渐契合。
“启动。”他声音低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刹那间,大地轻轻颤动,仿佛有巨兽在深渊中翻了个身。
远处荒坡轰然塌陷,尘土冲天而起,一道裂口从地面撕开,露出半截斑驳石柱——通体刻满古老符文,线条扭曲如泣,似咒似誓,竟是用百年前失传的村寨秘文写就:“以命为引,锁魂镇灾”。
众人惊恐地后退,只有陆寒一步向前,跃入坑中。
铁锹破土,碎石纷飞。
随着挖掘的深入,一座倒置庙宇赫然显现:屋顶朝下,门楣倒悬,四壁镶嵌着数百个小格,空荡得像墓穴。
每格边缘都刻有一名女子的姓名与生辰,字迹早已风化,只余下悲鸣在心中回响。
而在庙宇正中央,供台静静立着,台上一口迷你铜锅安然无恙,锅盖微微开启,底下压着一本湿透泛黄的账册。
封皮上没有字,翻开首页,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三十年前村中女性人口登记表。
名单密密麻麻,上百人名下赫然标注“已送走”。
而接收方印章清晰可辨:慈安育善堂——正是如今掌控全国三十家福利机构、被誉为“慈善帝国”的宏济慈善集团的前身!
陆寒指尖冰冷,一页页翻动着账册,心跳如雷。
这些“送走”的女子,大多被记录为“自愿离乡”,实际上多数户籍注销后便再无踪迹。
部分人曾在边境小镇现身,试图返乡,却被地方合作机构以“精神异常”为由强制收治,档案上甚至贴有电击治疗记录。
更有甚者,名字旁只有一行小字:“转嫁陇西王家,酬金三百斤粮”。
最末页,夹着一封未曾寄出的信。
纸张脆弱,墨迹微微晕染,笔锋清瘦却有力:
“我知道她们不会相信我……所以我把证据熬进了糖里。”
——苏悦
九月十七,雨夜
陆寒瞳孔剧烈震动,脑中轰然炸响。
那些年她在山村支教时,每逢节日都会亲手熬糖分赠孩童与妇人。
村民笑称“苏老师甜得像糖精”,谁曾想,那一颗颗看似普通的糖果,竟暗藏唾液样本、dNA信息、交易链条碎片?
她不是在施善,是在布局!
用最温柔的方式,把真相炼进甜味里,藏进人心深处。
他猛地抬头看向那口铜锅——
晨光破云而出,第一缕阳光斜射在废墟上,恰好落在锅底。
奇异的是,那青铜表面竟泛起层层叠叠的人影倒映,恍若无数双眼睛在光影中缓缓睁开,凝望着这个终于归来的人。
风停了,鸟也寂静无声。
陆寒单膝跪地,将那封信紧紧贴在胸口,声音沙哑如裂帛:“我来了……你等的,我来了。”
片刻后,他起身,目光冷峻地扫过团队:“查宏济慈善集团所有早期档案的流转路径,尤其是‘慈安育善堂’时期的负责人名单。”
话音未落,一名技术员匆匆上前,递来一份刚恢复的电子备份文件。
“陆总,我们在账册夹层发现了加密标记……指向一个当年参与项目评估的第三方观察员名录。”他顿了顿,声音微微颤抖,“其中一人,名字显示为——林婉之女,林知遥。”
陆寒眼神陡然一沉。
林婉?
那个如今坐在慈善峰会主席台、被称为“国民母亲”的现任理事长?
他的指节缓缓收紧,望着东方渐亮的天际,心中警铃无声拉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