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那句带着血腥气的张扬宣告还回荡在林间，但现实却容不得半分松懈。蛇群虽然暂时失去了对吴携的精准锁定，依旧层层叠叠地围拢着，冰冷的竖瞳在晨光下闪烁着不祥的光芒，嘶嘶声不绝于耳，如同死亡的倒计时。
予恩瘫在黑瞎子怀里，意识在清醒与昏沉的边缘挣扎。刚才那一下意志对抗，几乎榨干了他本就油尽灯枯的精神和体力，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移位了一样剧痛，喉咙里满是腥甜的铁锈味。但他强撑着没有彻底昏过去，涣散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些躁动不安的蛇群，感受着那无形规则之网传来的、混乱却并未消散的压力。
“成……成功了？”王庞子喘着粗气，握着工兵铲的手还在发抖，看着那些不再明确进攻但也不肯退去的蛇，心里直发毛。
“只是暂时的干扰。”汪牧冷静地泼了一盆冷水，他的目光扫过蛇群，又落在予恩惨白的脸上，“规则在自我修正，下一次锁定很快就会到来。而且，他，”他指向予恩，“不能再进行第二次这样的对抗了。”
黑瞎子感觉到怀里予恩身体的冰冷和细微的颤抖，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抬头，墨镜后的眼神凶戾地扫过蛇群，又看向汪牧和吴二白：“那现在怎么办？就在这里干等着下一波？”
张祁灵沉默地走到黑瞎子身边，目光沉静地落在予恩身上，然后转向森林深处。“不能停留。”他言简意赅。这里目标太明显，蛇群只是规则的先头部队，谁知道接下来还会引来什么。
吴二白脸色凝重，他快速分析着局势：“规则锁定需要时间，干扰争取到了空隙。我们必须利用这个时间，拉开距离，最好是能找到干扰规则感知的环境，或者……前往‘那个地方’。”
“哪个地方？”解雨臣立刻追问。
吴二白和吴三行交换了一个眼神，吴三行咬了咬牙，开口道：“是一处古籍记载的，可能与‘源头’有关联，但又相对独立的‘间隙’之地。我们原本想去那里寻找解决吴携身上标记的方法。”
“在哪里？”黑瞎子直接问重点。
“据此地向西，穿过一片死亡沼泽，有一处古老的山谷遗迹。”吴二白指向一个方向，“那里的磁场和能量场很特殊，历史上曾多次扰乱过各种追踪和卜算，或许也能干扰归墟的锁定。”
“死亡沼泽？”王庞子脸都绿了，“这名字听着就他妈不吉利！”
“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吴二白语气沉重，“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黑瞎子和他怀里的予恩身上。予恩艰难地抬了抬眼皮，看向西方，那里林木更加茂密，光线昏暗，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他微弱地点了一下头。他没有力气说话，但眼神表明他同意这个方案。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搏一线生机。
“走！”黑瞎子不再犹豫，他一把将予恩重新背到背上，用布条死死捆紧，动作比之前更加迅捷，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劲。“胖子，花儿爷，开路！小哥，你断后！吴二白，你指路！汪牧……”他顿了顿，墨镜后的视线锐利地扫过汪牧，“你最好跟紧点，别耍花样！”
汪牧对他的警告不置可否，只是默默握紧了青铜短刀。
一行人立刻行动起来。解雨臣和王庞子强忍着伤痛，用工兵铲和武器劈砍着前方茂密的荆棘和灌木，艰难地开出一条路。吴二白紧随其后，仔细辨认着方向。吴三行扶着依旧腿软的吴携走在中间。黑瞎子背着予恩，每一步都踏得沉重而坚定。张祁灵持刀断后，他的身影在晨光与林荫的交错中，如同一道沉默的屏障，警惕着后方和侧翼的蛇群以及任何可能出现的危险。
蛇群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开始骚动起来，一部分尝试着追击，但速度并不快，似乎规则的混乱还在影响着它们。另一部分则停留在原地，昂着头，发出更加密集尖锐的嘶嘶声，像是在传递信息，又像是在呼唤着什么。
森林深处的路异常难行，腐烂的落叶堆积得很厚，底下是盘根错节的树根和湿滑的苔藓，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腐殖质味道和隐隐的瘴气。每前进一步都耗费巨大的体力。
予恩伏在黑瞎子背上，颠簸让他体内的剧痛一阵阵加剧，但他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分散黑瞎子的注意力。他的意识昏沉，耳边是黑瞎子沉重如风箱的喘息声，还有自己微弱的心跳。他能模糊地感觉到，背上这个人宽阔的脊背传来的温度和力量，那是一种与冰冷规则截然不同的、鲜活而炽热的存在。这感觉让他冰冷绝望的心底，生出了一丝微弱的、名为“贪恋”的暖意，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的恐惧——他害怕这温暖再次因他而熄灭。
“……放我……下来……”他气若游丝地在黑瞎子耳边说，“你们……走……”
“闭嘴！”黑瞎子低吼，汗水沿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砸在脚下的腐叶上，“再废话老子把你敲晕了扛着走！”
他的语气粗暴，但背着予恩的手臂却收得更紧，那力道几乎要将予恩揉碎在自己背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他的存在。
张祁灵跟在最后，他的脚步轻捷，几乎不发出声音，但眼神却锐利如鹰，不断扫视着周围。他能感觉到，那些蛇群虽然被暂时干扰，但并未放弃，它们像阴影一样缀在后面，而且，森林里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东西被惊动了，一些更隐蔽、更危险的气息开始浮现。
“加快速度。”张祁灵沉声提醒前方。
不用他说，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股如芒在背的危机感。王庞子和解雨臣拼尽全力加快劈砍的速度，手臂早已酸麻不堪，虎口崩裂，鲜血染红了工具柄。吴二白的呼吸也变得急促，指路的声音带着紧绷。
突然，前方传来王庞子一声惊叫！
“卧槽！这什么鬼地方？！”
众人冲过去，只见前方豁然开朗，但景象却让人头皮发麻！
那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沼泽，水色浑浊发黑，上面漂浮着厚厚的、色彩斑斓的浮萍和一些不知名的腐烂植物，咕嘟咕嘟地冒着黏稠的气泡，破裂时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沼泽中零星矗立着一些枯死的、扭曲的树木，枝桠如同伸向天空的鬼爪。更让人心底发寒的是，在那些淤泥和水洼之间，隐约可见森森白骨，有人形的，也有各种兽类的，有些骨头上还挂着尚未完全腐烂的皮肉。
死亡沼泽，名副其实。
“这……这怎么过去？”吴携声音发颤，脸色比刚才还要白。
“古籍记载，有一条隐藏的小径，由沉入沼泽的巨石构成，但被淤泥和腐植覆盖，极难辨认。”吴二白脸色难看，他蹲下身，仔细查看着沼泽边缘，“需要有人先去探路。”
探路？在这片吞噬了无数生命的沼泽里？这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下意识地看向了队伍中最强的两个人——黑瞎子和张祁灵。
黑瞎子将背上的予恩往上托了托，刚想开口，张祁灵却先他一步走了出来。
“我去。”张祁灵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他将黑金古刀背在身后，目光冷静地扫视着沼泽。
“小哥！”黑瞎子想阻止，他知道张祁灵之前消耗也很大，而且这沼泽一看就凶险万分。
张祁灵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背上的予恩，眼神里的意思很清楚——你护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