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我别无选择？
哪一种都无比可笑，无比苍白。
他猛地转身，想要向更深处跑去，然而脚步一个虚浮，差点栽倒在地。他扶住树干，剧烈地咳嗽起来，更多的暗红色液体从嘴角溢出，滴落在脚下的腐叶上。
就在这时，另一道手电光从不远处的另一个方向亮起，伴随着吴携有些惊疑不定的声音：“那边……是不是有动静？”
吴三行和吴二白立刻警惕地停下了脚步，汪牧也悄无声息地握住了腰后的短刀。
几束手电光，从不同的方向，交错着扫了过来，最终，不可避免地，汇聚到了那棵巨大的古树旁，照亮了那个倚着树干、脸色惨白如纸、嘴角染血、眼神涣散而痛苦的年轻身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黑瞎子、张祁灵、王庞子、解雨臣从一侧的林中冲出。
吴三行、吴二白、吴携、汪牧从另一侧现身。
所有人都看到了予恩。
看到了他狼狈不堪、气息萎靡、明显身受内伤的样子。
看到了他脸上那无法掩饰的、深入骨髓的痛苦和混乱。
看到了他嘴角那刺目的、暗红色的血迹。
黑瞎子的脚步钉在了原地，他脸上的急切和愤怒像是被瞬间冻结，然后碎裂，只剩下巨大的震惊和……心疼。他张了张嘴，想喊他的名字，却发现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予恩此刻的样子，比刚才那煞气冲天的模样，更让他心脏揪紧。
张祁灵的瞳孔微微收缩，他静静地看着予恩，看着他那双失去了焦距、只剩下痛苦和茫然的眼睛，握着黑金古刀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感觉到了，予恩体内那股狂暴而混乱的力量，以及……一种正在逐渐流失的生机。
吴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引起所有风波的中心人物，看着他年轻得过分的脸上那不符合年龄的沧桑和痛苦，一时间竟忘了呼吸。
吴三行和吴二白的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忌惮。予恩的状态，比他们预想的还要糟糕，也……更加危险。这种状态下的他，就像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
汪牧的视线则落在了予恩嘴角那暗红色的血迹上，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察觉到了某种异常。
予恩被数道目光锁定，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他环视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看着黑瞎子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心疼，看着张祁灵眼中那沉静的、仿佛能看穿一切的深邃，看着吴携的惊愕，看着吴家兄弟的凝重，看着汪牧的审视……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都离他远去，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震得他耳膜发疼。
逃！
必须逃！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攫住了他几乎要崩溃的神经。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推开身后的树干，转身就要再次投入黑暗。
“予恩！别走！” 黑瞎子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急切，他下意识地向前冲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异变陡生！
“嘶嘶——”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的爬行声，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的黑暗深处涌来！
紧接着，无数条色彩斑斓、大小不一的毒蛇，从落叶下、树根间、枝桠上钻了出来，它们吐着猩红的信子，冰冷的竖瞳在手电光下反射出诡异的光，如同潮水般向着众人——尤其是站在中心、气息混乱的予恩——包围过来！
蛇群！数量多到让人绝望！
“我操！” 王庞子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工兵铲差点脱手。
解雨臣瞬间拔出武器，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
张祁灵和黑瞎子几乎同时动作，一左一右护在了予恩身前不远处，虽然予恩还在试图后退，但他们下意识的选择，依旧是保护。
吴三行和吴二白也立刻背靠背站立，吴携则吓得脸色发白，慌忙躲到两位叔叔身后。汪牧的青铜短刀已然出鞘，刀锋对准了汹涌而来的蛇群。
予恩看着这突如其来的蛇群，涣散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极致的厌恶和……一种认命般的疲惫。他体内的力量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和蛇群带来的阴冷气息，更加狂躁地冲撞起来。
他看着挡在他身前的黑瞎子和张祁灵的背影，看着他们即使在面对如此诡异的蛇群时，依旧下意识护住他的姿态，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捅了一刀，比内息逆行的痛苦还要剧烈千百倍。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我……不值得……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身体里的力量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剧烈的疼痛和精神的极度疲惫迅速掩盖了他最后的意识。
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似乎听到黑瞎子惊恐的呼喊，看到张祁灵试图回身抓住他的动作……
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他软软地倒了下去，倒在了冰冷潮湿、布满落叶和毒蛇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