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妄闻言低头仔细打量自己的衣袍,一本正经道:“难看吗?”
“我倒觉得挺好啊。”
“这衣裳可是我特地为了今日的接风宴,提前请裁缝和绣娘定制的,连上面的纹样都是我一笔一画亲自描的。”
说着说着,他语气里还带上了几分小小的得意:“绣娘都夸我,说我这颜色配得很有天赋呢。”
裴桑枝眼眶愈湿,唇边的笑意却愈发明媚。
“哪里是颜色配得有天赋,”她声音里带着未散的哽咽,笑意却清亮,“分明是这张脸生得够天赋。”
说实在的,这身绿底紫桑葚的袍子,若没有荣妄这般姿容撑着,挂在成衣铺子里,怕是能成为“镇店之宝”。
一件永远卖不出去,只得一代代传下去,让东家伤脑袋的“宝”。
但,这身绿袍紫纹,穿在荣妄身上,就变得而不俗,桑绿的清鲜衬得紫红桑葚愈发张扬鲜亮,桑花簪又添几分生机灵动。
衣袂翻飞时,绿袍如桑林翻浪,紫纹似星子坠波,既透着自然草木的生机,又藏着少年郎的桀骜明艳,张扬得恰到好处,一眼望去便如桑园春色撞入眼眸,鲜活又夺目。
她的眼光真是好,能有这般美人做心上人。
她的运气更是好,能成为这美人的心上人。
荣妄下巴一扬,理直气壮:“相貌好当然是天赋!我们枝枝也顶有天赋。”
说着,他已不由分说地将食箸塞进裴桑枝手中,满眼期待:“枝枝,快尝尝?”
在荣妄满含期待的目光中,裴桑枝夹起一筷凉拌桑花,送入口中细细咀嚼,而后缓缓咽下。
在荣妄期待的目光下,裴桑枝先夹起一筷子的凉拌桑花,微微咀嚼,又缓缓咽下。
不知何时,荣妄眼神里的期待已经悄然变成了忐忑和紧张。
尤其是,在裴桑枝咽下凉拌桑花依旧不言不语时。
时间仿佛被拉长,将他的紧张烘托得愈发清晰。
荣妄稳了稳心神,强自镇定地指向另一道菜:“这道若是不合胃口……那、那再试试这道炸桑叶?酥酥脆脆的,香气也足……”
裴桑枝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轻轻勾住他的手指,将他带到椅边坐下:“怎么会不合胃口?”
“我很喜欢。”
“这道凉拌桑花脆嫩多汁,入口是桑花本身的清甜,随后又有香料的醇厚渐次漫开,两者平衡得恰到好处,爽口却不显寡淡。若佐以美酒,想必更令人回味无穷。”
说得简单些,这是一道极出色、也极美味的下酒菜。
“你这手艺,自己开间酒楼当大厨都绰绰有余,定能日日客满,赚得盆满钵满。”
说到这儿,她故意顿了顿,托着腮望向他,放软了声音:“有时想想,我的心上人啊,怎么就这么厉害呢?好像无所不能,仿佛没有什么可以难倒你似的。”
“一想到能和这样貌美又能干的人共度余生,心里就美得冒泡。”
荣妄甘于细微处着意体帖,慰她孤怀,解她忧思,总在她需要时给予最恰如其分的关怀,让她的日子宛若浮光跃金的静湖水面,既平和静好,又流光溢彩。
既得他如此珍重相待,她亦愿以同等的细腻相酬,细细照见他的悲喜,予他应有的情绪回应。
而不是做那不解风情的木石之人。
惟有这样,她与荣妄的相知相惜,方能修得一世圆满。
她绝不容那俗套的兰因絮果,成为他们的终局。
她偏要与荣妄做那山海同心、亘古不移的万里挑一。
荣妄这人,在裴桑枝跟前儿向来是给点阳光便灿烂的性子。
此刻得了她一句肯定,更像是被人顺着毛捋舒服了的猫,那无形的尾巴早高高翘起,恨不得要翘到九霄云外去。
“开酒楼做大厨?”荣妄眼尾一挑,眸光流转间尽是张扬,“小爷我这般天赋异禀的手艺,自然要好生珍藏起来,讲究的便是个‘金屋藏娇’……”
“枝枝,你可得把小爷好好藏起来。”
裴桑枝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
她真是爱极了荣妄这副得意又可爱的模样。
这哪里是上京城中人人避之不及的“鬼见愁”?
分明是只软蓬蓬、傲娇娇的小狸奴,翘着尾巴等她顺毛。
不必刻意讨好,无需万千言语,只消他站在那里,带着那点小小的得意,就足以让她心底绽开万千繁花,欢喜漫过四肢百骸。
她爱荣妄。
是了,就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