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静心茶馆。
这家老字号茶馆藏在闹市区最深的一条巷子里,青砖黛瓦,门口挂着两盏褪了色的灯笼,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外界的喧嚣与浮躁尽数隔绝。
陈凡提前十分钟到了,熟门熟路地选了二楼靠窗的雅间。
这个位置视野极佳,能将楼下街角的动静尽收眼底,是个绝佳的观察位,也是个不错的品茶位。
“陈先生,今儿个又来我这儿躲清闲了?”茶馆老板钱老头乐呵呵地走过来,手里拎着一把养得油光发亮的紫砂壶,人未到声先到。
他认识陈凡三年了,知道这位年轻人看着随和,骨子里却是个极讲究的人,嘴也刁。
“钱伯,老样子。”陈凡笑了笑,指了指对面的空位,“今天有客,茶要最好的。”
“得嘞!”钱老头眼睛一亮,“那敢情好!今年的新茶,刚到的武夷山大红袍,包您和您的客人满意!”
钱老头转身去备茶,脚步轻快,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地方小调。
陈凡的目光掠过窗外,若有似无地在对面一栋旧楼的楼顶停顿了一瞬。
那里空无一人,但在阳光无法触及的阴影里,龙一应该已经就位了。
十点整,分秒不差。
雅间的木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瘦削的人影融了进来,动作轻得像一片落叶,仿佛与门后的阴影本为一体。
来人一身干净的黑色休闲装,脸上的青紫还没完全消退,正是昨晚陈凡留下的杰作。
但那双眼睛,却像是在最深的黑夜里反复淬炼过的刀锋,没有半分任务失败的狼狈,反而比昨晚更冷,更利。
影。
“坐。”陈凡抬了抬下巴,示意对面。
影没有客气,径直在陈凡对面坐下,一双眼睛毫不避讳地在他身上来回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或者说,在重新评估。
两人谁也没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角力。
这时,钱老头端着茶盘进来了,嘴里的小曲儿还在哼着,他完全没察觉到雅间里诡异的气氛,熟练地温杯、洗茶、冲泡,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滚烫的热水注入壶中,一股霸道的茶香瞬间溢满了整个雅间。
“两位慢用。”
钱老头放下茶具,心满意足地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这才识趣地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影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像是久未上油的齿轮。
“你就是陈凡?”
“是我。”陈凡给他倒了杯茶,推了过去。
影盯着那杯茶,又看了一眼陈凡,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周家悬赏一个亿的脑袋,就长这样?”
陈凡端起自己的茶杯,吹了吹上面漂浮的热气,眼皮都没抬一下。
“让你失手的脑袋,总不能太普通。”
影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算是被噎住了。这小子,说话比他的拳头还噎人。
他沉默片刻,换了个话题:“你让刀疤给我五千万,就不怕我拿了钱直接消失?”
“不怕。”陈凡抿了口茶,大红袍独特的岩韵在舌尖化开,他这才慢悠悠地说道,“因为你跑不掉。”
影端着茶杯的手指,在温热的杯沿上停顿住。
“你很自信。”
“这不是自信。”陈凡放下茶杯,终于正眼看向他,眼神平静无波,“这是事实。”
影的目光微微一凝,顺着陈凡的视线看向窗外,冷笑道:“就凭对面楼顶上那个人?”
陈凡笑了。
“他?”陈凡摇了摇头,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波澜,“他不是用来对付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