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心不是突然出现的,而是庾凯自从入了修行门路之后一刀一刀打出来的。与苏江河不同的是,庾凯是从基层一步一步爬上来的。
庾家世代为兵,到了他的父亲这一辈,勉强成为了一名小旗官,父亲死后,依托他父亲生前的关系,他接替父亲成为小旗官。
这种“世袭罔替”看似保证了庾家在军中有人当官,但是小旗官终究是军队的底层,很多普通士兵爬到这一步,再上一步到总旗,就已经是此生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庾凯从小旗官一路升任百户,虽然还是基层军官,但是却已经是庾家几代人爬到的最高位置了。来日如果他的儿子也够努力,甚至在他的运作之下,也能从总旗开始干,如果也能爬到百户,甚至是千户,那么他们庾家,也算是跻身军方的“世家”了。
放在魏晋南北朝时期,也算是成功跻身“寒素”,不再是无名之辈。
成为“世家”好处多多,“世家”不可能是一个单独的个体,单独的个体,也就是所谓的“独行侠”是成不了“世家”的。这些“世家”抱团在一起,往往就代表着某些利益,所以可以看做这是一个利益共同体。
加入了这个集体,好处自然是有。
有一个鲜明的对比就是苏江河,他的叔父是千总,他进入军队后直接从总旗官开始干。这里面如果说只有苏承基的功劳在,想必也不尽然,其背后应该就是苏家所在的这个集体,给苏江河开了一个后门。虽说之后也凭借着他自己的一些努力,爬到了百户这个职位,但是其难度比庾凯小多了。
所以庾凯有信心,他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城防营四个百户,基本上没人是他的对手。尽管在表面上看,四个百户以苏江河为首,但是那只是他给苏江河,或者说背后的千总苏承基释放的善意。
握了握手里的双刀,全身劲气翻涌,随即,右脚往后小撤一步,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砰”的一声,整个人仿若离弦之箭,向着陈脚夫而去。
手里的两把弯刀不断变化着招式,他要让这个八品的男人知道,什么叫境界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眼睛紧盯着对方,想寻找对方身上的破绽,可是一眼扫过去,这个脚夫身上,到处是破绽。心下疑惑,这到底是故意露出来的破绽,还是此人刚才的那一击真就是误打误撞?
没时间想这么多,凭借着战斗本能,庾凯右手持刀向着陈脚夫的脖颈而去,左手的柳叶刀则直取此人的左胸口。
从外界的视角看,庾凯的身影从城墙根下一个闪身就到了陈脚夫面前,可是那陈脚夫似乎并未察觉,刀子都快要抹脖子和划开胸膛了,可是此人都没有任何反应。
庾凯心中大喜,看来此人上一击真的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在里面。可下一瞬,他的瞳孔骤然放大,他见到陈脚夫手里的那根木棍再次出现在自己行进的路上,然后带着泰山般的气势向着自己直刺而来。
见状,他不敢硬拼,快要得手的双刀收回来,挡在了自己的胸前。
“铛”的一声,木棍与双刀碰撞在一起,同样一股巨大的力道从长棍传递到双刀,再传递到庾凯身上。这一回,他的身影不受控制的往后倒飞,“嘭”的一声,再次落回墙根
喉咙一甜,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来,强忍着此刻体内翻江倒海的闹腾,庾凯慢慢站了起来,一双阴鸷、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陈脚夫。
他不明白,对方的长棍是如何到了那个位置上的,第二次了,第二次对方的长棍突然出现在自己前进的路上,而且力道极大。
“庾大人,现在收手,还来得及!”陈脚夫依旧是一副淡然的模样,语气平淡。
可是这话在庾凯听来,是这么刺耳,他没有说话,强压下体内翻滚的气血以及劲气,庾凯挪开目光。
如果说第一次还能说对方是运气,那第二次难道还是运气吗?他开始认清一个事实,那就是对方虽然只是八品,但是自己却不是对手。先前自认为的能靠着修为比对方高一品战胜对方,现在看来,是自己的眼光太狭窄了。
这么些年来,从小旗官一直到百户,他未逢敌手,他认为自己很强,只是未免有些小看天下英雄了。
就算是那边躺在地上的小子,交手这么多次,对方也只是一个九品,但是同为九品的段小旗在此人手里撑不过一招,就算是与自己,对方不足的地方也只是在修行上,毕竟差了两品。
想到那小子,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瞟向了不远处地上趴着的、生死不知的李逸。一个极其阴毒无耻的念头瞬间涌上心头!
“收手?好说啊!”庾凯脸上突然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他猛地往前一窜,身影却并非是向着陈脚夫而去,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如同鬼魅一般,扑向地上的李逸。
陈脚夫眉头一皱,似乎料到了他想做什么,一步踏出,身影也消失在原地,同时手中长棍再次抬起,想要阻拦庾凯。
但庾凯毕竟是速度见长的七品百户,拼尽全力之下,速度快得惊人。终究是他抢先一步冲到了李逸身边,一把将昏迷的李逸抓了起来,挡在自己身前。同时,一柄柳叶刀一柄死死横在李逸的咽喉,另一柄则抵住李逸的后腰。
“你不是要救人吗?来啊!”庾凯嘴角含笑,声音带着一丝疯狂,他整个人躲在李逸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骤然停在几米开外的陈脚夫。
“玩个游戏吧,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如果我不满意……”抵在腰间的柳叶刀往李逸的后腰划过,一个狰狞的伤口出现,伤口不深,但是却表明了庾凯的立场。
陈脚夫站在几米开外,那即将挥出去的长棍硬生生的停在了半空。闻得此言,澄澈而平静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凝重和投鼠忌器的愤怒。
他看得出来,庾凯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在这种状态下,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场面瞬间僵持下来。
庾凯抓着李逸这面“人肉盾牌”,脸上露出一丝狞笑,虽然狼狈,却仿佛又重新掌握了主动权,他一点一点往后挪动,渐渐退到了聚拢而来的城防营士兵之后。
陈脚夫看着官兵身后的庾凯,原本紧握长棍的手慢慢松了下来。原本他是想伺机寻找庾凯的破绽,但现在退到众人之后的庾凯,很难再被自己突袭得手了。
轻轻叹了口气,陈脚夫看向低垂着头的李逸,眸子里闪过某种决然。而在小西门下,只剩下庾凯粗重的喘息和李逸微弱的呼吸声。
“怎么样,想好了吗?要不要玩这个游戏?”
“你想问什么?”
“哈哈哈,”连着大笑了三声,庾凯的声音中疯狂之意愈发明显。
“你手里的长棍两次出现在我前进的路上,可是明明在近身之前,你并未有所动作,你是如何做到的?”
第一个问题,便是让庾凯连吃了两次亏的长棍后发先至。这其实涉及到修行者的对敌手段,自己的手段被别人知道得越多,被专门针对的可能性就越强。
像是在朱桥镇,张成请来的那八品的道士以及和尚,大都只会几种固定的对敌手段,要么是靠着音波功、要么是以劲气催动符箓。这般简单的招式,被别人瞧上几眼,就知道了应对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