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重要(1 / 2)

冀州,清河国。

崔家,作为清河有名的大族,尽管还未因为出仕魏国而发迹,并且在后续的乱世中逐渐发展壮大成为赫赫有名的清河崔氏,可在当前的年代,凭借崔琰在儒林中的威望,崔家在冀州的人脉,以及崔氏子弟在地方上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也让崔家隐隐成为了清河国的真正掌控者。

时至今日,哪怕公孙度已经事实上的入主冀州,并且站稳了脚跟,开始明里暗里打压士族,可对崔家这样的大族来说,却远未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与其他士族一般,崔家没有选择与公孙度硬碰硬的作对,而是以迂回的方式应对官府政策,所谓的分田于民的政策,在宗族威权的压制下,丝毫没有瓦解掉崔家宗族的凝聚力,反而因为旁系子弟的处境变好而愈加对家族归心,使得崔家气象愈发恢弘起来。

这一点,就连发布政策的公孙度也未曾想到,作为平常被压制被剥削的旁系子弟,在处境改善后,竟然丝毫没有要与家族断绝的意思,反而在第一时间选择了站位家族,一致对外,抵抗官府的压力的同时,加大了对其他小民的压迫。

这一幕,看得公孙度哭笑不得的同时,也下定了要铲除士族的决心。

也就在公孙度那一封清洗令下发的同一时间,占地颇广的崔家庄园,恭敬侍奉的仆役往来其中,明媚的日光照耀下,溢满芬芳的花园中,一个个锦衣华服的士族子弟正襟危坐,上首的老翁白发白须,手中翻着崔家传世的儒家经典,声音苍凉而富有磁性,为在场的子弟讲解经义,种种别出心裁的见解,听得在场士人沉醉不已,连连颔首,不时有赞叹之声。

上首的老翁,正是赋闲在家的崔琰,此前出仕袁绍的他及时抽身,避开了邺城后续的混乱,开始隐居在家,专心讲学治经。

至于台下的士族子弟,除了崔家的俊秀之外,便是来自其他家族的优秀子弟,自东汉开国以来,便就流行起了游学,所谓游学,便是士族子弟在掌握了家学之后,前往其他传承经典的家族,交流经义的同时,也结交人脉,开辟见识,为将来的仕途打好基础。

很显然,这是一场当下士族间极为典型的经筵活动,这样的活动,往往是士族子弟最为向往的,因为活动不仅能增长见识与学问,更为关键的是,能通过主人家的点评,获得极为重要的名望。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圣人之言,其意深远。

黔首小民者,位卑而怯懦,不识大义,不懂礼法,愚昧而盲从,就应当由我等士人驱使,从农从商,以创不世功业。

而不是让小民接受教育,一旦彼辈开化明智,便立时反噬其上,如此明晰的道理.....呵呵!”

当解读论语中的一句话时,崔琰突发感慨,说到最后竟然发出一阵冷笑。

在场的士族子弟却无人意外,纷纷颔首大为赞同,这些人很清楚崔琰在阴阳公孙度当前在北地开展的庄学政策,教授小民的那一点识字算术的粗浅学问虽然不被这些自认为身怀绝技的士族子弟看不上眼,可这些人就像是看到自己珍视的东西正在贬值一般,十分敌视这项政策。

故而,不论在公共场合还是在私底下,士族子弟对此不知驳斥过多少次,可惜的是,公孙度这位主公是出了名的暴君,丝毫没有纳谏的珍贵品质,不仅对士族的态度置若罔闻,反而加大了对庄学的扶持力度,更让士族子弟们痛心的是,补贴庄学用的还都是缴获的叛乱大族的财货。

“崔公所言甚是,彼辈黔首,就应当埋首黄土便是,即便学了些粗浅学问,不过就是当跑腿伙计,衙门小吏罢了,怎可与我士族家学可比?

可恨的是,而今幕府之中,尽是商贾铜臭之辈,毫无我士族清流之风!正是这些商贾之辈的存在,让幕府上下官吏斤斤计较,毫无士人风雅,如此幕府,怎成大事!?”

当即有人站出来,对崔琰的感慨表示赞同,其人言语间还对而今幕府中势力最大的商贾十分仇视,顿时引得在场士族子弟连声赞同。

由于长时间的士农工商的阶层分野,位于上层的士族从来都瞧不上商人,可而今见到一群出身卑贱的商贾到了高位,当然是同仇敌忾的鄙夷。

当然,更让他们坚决立场的是,糜竺等人的表现,证明了商贾在一定制度下,其治理才能,并不比家学渊源的世家子差,这让在场不少人心底都产生了危机感,恨不得对糜家欲除之而后快。

“正是!特别是那糜竺、陈江二人,卑贱之人乍临高位,小人得志,我堂堂士人,一想到将来要向这样的人行礼,某,羞于为伍!”

“岂止那些东海人,公孙继掌管的商部,堂堂的官府机构,竟然以商人的名义命名,古往今来未曾有过这样的荒唐事!”

“呵呵,若是商人如此也就罢了!那王烈,身为名士,竟然也屈从名利,整日里蝇营狗苟,与一帮商贾、工匠为伍,出口便是利益金钱!呵呵,这天下是怎么了!?竟然让名士变化若此!”

对商贾的排斥很快便引起了在场士族的连声附和,出声的几个士人对视之间,目光中都带了些无言的默契,这种罕见的意见统一,也只有在深切意识到了危机时才有可能在这些高高在上的士人之间产生。

当然,士族作为一个大群体,也并非铁板一块,如同王烈、徐岳这般窥见了一丝新时代图景的士人,全然没有了从前培养宗族传承经典的心思,反而一个个在各自的领域中疯狂钻研,企图在历史长河中留下属于他们的身影。

“将来若是入朝为官,定然要扫除妖氛,清除这些天下败类,还我神州一个朗朗乾坤!”

或许是当前的现实太过残酷,有人见此不由发出豪言,表示今后一定要将现下的歪风邪气给扫除干净,顿时迎来连声赞同,不少人不由眯眼幻想将来众正盈朝的美好景象。

“诸位其实也不必着恼,而今幕府当中,亦有我士族同辈,田公为我冀州士人领袖,多次举荐贤才,不少人都被拔擢任用,我等何必妄自菲薄?我等满肚子诗书,如何比不上那些泥腿子?”

当然,在场也少不了乐观派,出声点明士族的处境远没有到绝望的地步。

谁料此人刚一开口,立刻引来一人开口驳斥:

“呵呵,举荐贤才?那才几个人?而今做官途径全然不同,竟然不看门第家世,反而要我等士族子弟与那些寒门小民一起考试,择优录取?何其可笑!”

此人言语一出,当即引来崔家子弟的侧目,毕竟,考试录取官员的方式,此时还只是在幽州、辽东等地施行,众人感到十分陌生。

“此人乃是幽州卢氏旁支,幽州变乱官位空缺较多,按常理此人应当补缺,可最后却被那位要求什么考试.....结果嘛...呵呵!”

众人疑惑间,立刻有人悄然道出了刚才说话人的底细,尽管言语间对考试之法多有鄙视,可其人同样对与寒门黔首竞争中落榜的卢家子看不上眼,不仅其人,周围闻言的眼神中都带了些许蔑视,文人相轻一向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