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静室之内,烛火摇曳。
朱瞻基提着那颗尚自滴血的人头,步入室内,将其“咚”地一声,随意摆放在黄梨木长案之上。
那双沾染血污的手,此刻却异常沉稳。
太子朱高炽看着案上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又细细打量面前这个仿佛一夜之间,便褪去所有青涩稚气,变得沉稳内敛的儿子,眼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欣慰。
经此一事,瞻基,总算是真正长大了。
“爹。”
朱瞻基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
“接下来,孩儿该当如何?”
朱高炽缓缓点头,道:“为父已得确切消息,这伙建文余孽,便是先前毒害你皇祖母,以及图谋行刺你皇爷爷的幕后真凶,你此番亲手斩杀其团伙,乃是天大的功劳,有此功绩在手,你在你四叔那处,想来......当能勉强过关。”
“只是,功是功,过是过,你先前在你四叔面前,为这群逆贼求情,已然触怒龙颜,接下来,便要看你我父子,如何展现诚意,求得你四叔真正的宽宥。”
朱高炽顿一顿,意味深长道:“这求人原谅,亦是一门学问,一门......技术活。”
“想当年,宫中那些老一辈的宗室王爷,哪个不是人精?他们若是偶尔行事不谨,惹恼你四叔,那一个个变着法儿,耍尽百般花活,只为求得你四叔一笑,消他心头之火,花样之繁多,心思之巧妙,啧啧......”
“便如今日,那英国公张辅,光天化日之下,于长街负荆请罪,百般折辱自身,最终不也成功博得你四叔一丝怜悯,甘为驱策,摇尾乞怜,成了你四叔麾下一走狗?瞻基啊,你亦可效仿一二,稍后,你带着人头便去你四叔下榻的燕王府门前,长跪一夜,让你四叔亲眼看看你的悔过之心,看看我东宫的诚意。”
“至于接下来的话......”
朱高炽看着自家儿子那张虽显稚嫩,却已然透出几分坚毅沉稳的脸庞,后面的话,却有些难以启齿。
朱瞻基何等聪慧,见父亲欲言又止,神色平稳开口:“父亲是想问,孩儿......可愿如那英国公一般,为你四叔......鞍前马后,充作鹰犬?”
他微微一笑,语气平静却坚定:“父亲,此事有何难?为保我东宫一脉,为保全府上下平安,莫说只是为四叔效力,便是当真做他座前一条忠犬,又有何颜面可丢?”
朱高炽闻言,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欣慰与......激动。
他重重拍着朱瞻基的肩膀,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好!好!好!不愧是......不愧是我的好儿子!有此心性,何愁大事不成!”
他随即又道:“瞻基,其实......倒也不必说得这般难听,那英国公张辅,乃是外臣,为你四叔效力,自是卑躬屈膝,与走狗无异。”
“然,你我不同,你我,乃是你四叔的至亲血脉,你若能得他青眼,为他办事,那便不是什么鹰犬,而是......你四叔手中最为锋利的一柄剑!便如你三叔朱高燧那般,如今他既已投效你四叔,甘为前驱,你看这朝堂内外,还有哪个不开眼的,敢轻易招惹于他?”
“你三叔此刻,正不遗余力地为你四叔清剿逆党,便是想在你四叔心中,留下一个‘办事得力,忠心可嘉’的好印象,日后能长久为你四叔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