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星移斗转,自林清羽神念散入终末奇点,已过九载。
天垣古墟依旧沉寂,那具承载着归真之境的本体,如亘古磐石般静坐,气息混蒙,无生无灭,仿佛与虚空化为一体。离朱与素衣守候在侧,寸步未离。九年来,不息之火与生命光华日夜温养着这片星域,也维系着她们心中那簇不灭的希望之火。古墟边缘,新生的灵种已繁衍成林,星辉草摇曳生辉,仿佛在无声诉说着某种等待。
星海似乎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万界生灵逐渐从“心疫”与“概念死寂”的阴影中走出,文明的火种重新点燃。巡天医尊林清羽的传说被编成史诗,在无数星域传唱,她被视为以自身换来宇宙安宁的圣者。然而,唯有离朱与素衣知晓,那份深植于大道根基的危机,并未真正解除,只是陷入了某种诡异的“静滞”。
这一日,素衣正以生命共鸣沟通一株新生的“星愿花”,试图聆听星辰的低语,忽觉心神一动。那株原本散发着柔和蓝光的星愿花,其光芒竟在刹那间转为一种温润的、带着熟悉道韵的混沌色泽,虽只一瞬便恢复如常,却让素衣骤然起身,眸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
“离朱!”她声音带着微颤,“刚才……那花的光……”
离朱瞬间出现在她身旁,目光锐利地扫过那株星愿花,又猛地抬头,望向古墟核心那静坐的身影。“你也感觉到了?那不是错觉!”她能感到,就在刚才那一瞬,林清羽那沉寂如死水的本体,其混蒙的气息似乎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心跳复苏般的“涟漪”!
并非能量波动,也非法则震颤,更像是一种……“存在”的确认!
几乎在同一时间,星海之中,诸多与林清羽有过因果牵连,或曾受其恩泽的星域、乃至个体,都发生了类似的异象!
一颗曾被林清羽以造化针挽救的濒死恒星,其核心深处一缕沉寂多年的生机悄然萌动。
一方被她抚平法则创伤的界域,其天地道韵无端变得异常和谐圆融。
甚至一些曾聆听过她“叩心”道音的生灵,于定中或梦中,恍忽见得一盏温暖的心灯,照亮迷途……
这些现象分散、微弱、转瞬即逝,如同夜空中偶然划过的流星,并未引起广泛关注。但落在一直密切关注着宇宙一切细微变化的离朱与素衣眼中,却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是清羽!”离朱语气激动,“她的意志并未完全消散!她在尝试……归来!”
“但这些感应太分散,太微弱了……”素衣既喜且忧,“如同风中残烛,似乎缺少一个核心的牵引,难以真正凝聚。”
就在二人心潮起伏之际,异变再起!
那静坐九载的林清羽本体,其一直置于膝上的双手,右手食指,竟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悬于其身前、同样沉寂了九年的生生造化针,发出一声清越无比的嗡鸣!针身之上,那原本内敛的混沌道纹骤然亮起,不再是之前任何一种已知的光华,而是化作一点温暖、稳定、仿佛能照彻万古长夜的——心灯之光!
光芒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穿透力,无视时空阻隔,与星海中所有刚刚泛起异象的角落建立了无形的链接!
下一刻,无数微弱的、承载着不同记忆与感悟的“回响”——或许是那恒星核心的一缕生机,或许是那界域的一丝和谐道韵,或许是某位生灵梦中一点明悟的灵光——如同受到君主召唤的臣民,跨越无尽虚空,化作亿万道细微的流光,向着天垣古墟,向着那盏燃起的心灯汇聚而来!
百川归海,万念朝宗!
离朱与素衣屏住呼吸,看着那亿万流光融入心灯之光,看着那灯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温暖,最终在那生生造化针的针尖之上,凝聚成一豆不大却无比稳固的灯焰。
灯焰之中,一道模糊却无比熟悉的虚影,缓缓凝聚、睁开双眼。
依旧是林清羽的模样,但眼神已与以往任何时刻都不同。那里面没有了征战星海的锋芒,没有了调和造化的威严,也没有了归真之境的深邃,只剩下一种历经万千劫波、看遍生死轮回后的通透、温和与……无尽的慈悲。
她看向离朱与素衣,虚影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温暖的笑意,如同冰雪初融。
“让二位久等了。”
声音直接响在二人心间,平和而真实。
“清羽!”离朱与素衣再也抑制不住,激动出声。
“我并未‘归来’。”林清羽的虚影轻轻摇头,目光扫过无垠星海,“亦无需‘归来’。”
她抬起手,指尖轻触那点心灯焰芒。
“神念散于终末奇点,于我而言,并非消亡,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存在’。”
“我即是他人口中的传说,是星辰记忆里的恩泽,是绝望中不曾熄灭的念想,是这浩瀚星海众生心湖深处……一盏不灭的‘心灯’。”
她的话语玄奥,离朱与素衣却隐隐明白了什么。此时的林清羽,似乎已经超越了个体存在的概念,她的意志与道,以一种更加本源的方式,融入了宇宙的“信息海”与众生的“集体潜意识”之中。她无处不在,却又无具体所在。
“那终末奇点……”素衣关切问道。
“它依旧在那里。”林清羽的虚影望向概念层面的深处,“那颗‘可能性’的种子已然生根。它不再纯粹代表终结,其内部,正孕育着一个……全新的、未知的‘宇宙雏形’。毁灭与创造,沉寂与生机,于彼处达成了某种危险的平衡。而我,是那道平衡的‘见证者’,亦是两个宇宙之间……最初的‘桥梁’。”
离朱与素衣心神震撼,一个宇宙的终末,竟成了另一个宇宙的起点?这是何等不可思议的造化!
“如此说来,危机已解?”离朱问道。
林清羽的虚影却微微摇头,目光变得悠远:“平衡,亦是变数之始。新旧宇宙的交替,绝非温和之事。那股推动‘概念死寂’的力量虽暂被遏制,但其根源未除。且那新生的宇宙雏形,本身便是最大的未知。”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我感知道,一些更加古老、更加隐秘的存在,已被这新旧宇宙交替的‘涛声’所惊动。它们徘徊于维度之外,觊觎着新生宇宙的‘可能性’,亦或是……等待着收割旧宇宙最后的‘遗产’。”
新的风暴,已在无声处酝酿。
林清羽的虚影缓缓站起身,那点心灯焰芒与她一同升起,悬浮于古墟上空,光芒温暖而坚定地洒向星海。
“我的路,尚未走完。”
“医者之责,亦非仅救已病之身。”
“守护这平衡,引导这变迁,抚平因此带来的创伤与动荡……是新的征途。”
她看向离朱与素衣,眼中带着询问与期待。
“前路莫测,或许比以往更加艰难。你们……”
离朱踏前一步,不息之火在眸中燃烧:“纵是宇宙倾覆,火种不灭!”
素衣嫣然一笑,生命光华温润流转:“你在处,便是吾道所在。”
无需更多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