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那字,心中五味杂陈,所有的纷乱情绪,在这一刻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玉佩被萧何安随手放在案上,冰凉的触感再也勾不起半分探寻的念头。
他看着眼前面容憔悴的老人,昔日画面在他脑海中浮现:幼时风寒高热,祖父守在床前三日三夜未合眼。亲自用小勺喂药,因常年练武而变得粗糙的手掌,一遍遍抚过他滚烫的额头;
祖母总把最甜的蜜饯、最暖的锦袍留给他。冬日里会将他的小手揣进自己怀里暖着,念叨着“我的安安要平安顺遂”。
萧府上下从无半分轻慢,兄长们护着他,姐妹围着他。逢年过节的家宴上,他永远是最受瞩目的那一个。
少年时他顽劣闯祸,失手打碎先帝御赐的花瓶,是祖父扛下所有罪责。在朝堂上据理力争,才护得他安然无恙;
初入军营备受质疑,是萧家暗中铺路,兄长们亲自陪他操练,让他在军中站稳脚跟。
若是没有祖父,没有萧家,当年那个襁褓中的弃婴,或许早已湮没在乱世风尘里。何谈今日的靳王尊荣?那些疼宠不是虚假,那些呵护并非伪装,二十余年的相伴与扶持,早已胜过血脉的羁绊。
萧何安望着老侯爷鬓边的白发,心中的最后一丝芥蒂悄然消散,只剩下满心的感念与酸涩。
望着窗外沉沉夜色,他眸中最后一丝纷乱渐渐沉淀,化作一片清明。
“祖父,不必查了。”他声音平静,无波无澜,“当年既被遗弃,便是缘分已尽。如今我是靳王萧何安,有要护的人,有要守的事,这就够了。”
萧老侯爷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欣慰,轻轻点头:“你能想通,便是最好。萧氏永远是你的后盾,靳王的身份,无人能撼动。”
萧何安起身拱手,心中已然释怀。身世不过是过往云烟,他的人生从不是由血脉定义。
手中的兵权、朝堂的威望、与柳青青的情意,才是他真正的根基。
回到靳王府时,已是三更时分。
他推开门,却见屋内并未掌灯,只有一道纤细的身影正蹑手蹑脚地摸向床榻,裙摆扫过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谁?”萧何安沉声开口。
那人猛地僵住,转身时不小心撞翻了案边的烛台。火光骤然亮起,映出柳青青带着几分狡黠与担忧的脸庞。
她穿着一身轻便的湖蓝色襦裙,显然是特意避开侍卫,悄悄潜入的。
“安哥哥!”柳青青见他回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快步上前,“我听说......你去见老侯爷了,便想着过来看看你。”
萧何安心中一暖,白日里的沉郁消散大半。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柔和:“这么晚了,怎么不叫人通报?”
“我怕打扰你。”柳青青踮起脚尖,轻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指尖带着微凉的暖意,“我都知道了,关于你的身世。”
萧何安一怔,随即了然——以她的能耐,京中稍有风吹草动,自然瞒不过她。
他握住她的手,低声道:“都过去了,我没想追查。”
“我知道你会这么选。”柳青青仰头望他,眼底盛满温柔,“在我心里,你从来不是什么皇亲贵胄,也不是什么弃婴。你只是萧何安,是我未来的夫君,是那个许诺护我一生的男人。”
她轻轻依偎进他怀里,声音软糯却坚定:“当年被遗弃不是你的错,也不必因此介怀。你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挣来的。往后,我陪着你,守好靳王府,守好我们的家,好不好?”
萧何安收紧手臂,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她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驱散了深夜的寒凉,也抚平了他心底最后一丝阴霾。
他低头,鼻尖蹭着她的发顶,气息温热:“好,有你在,便够了。”
红烛微光摇曳,映着两人相拥的身影。窗外夜色正浓,屋内却暖意融融,那些关于身世的纷扰,终究抵不过身边人的不离不弃。
萧何安闭上眼,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此生,定不负她,不负靳王之责,不负这安稳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