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破碎处露出苍白肌肤,鬓发散乱,却在望见秦枫的刹那,眸子里亮起星辰。“你没事?”她声音发颤,指尖下意识抓住他衣袖,想确认是真人而非幻影。秦枫摇头,反手将她护在里侧,掌心雷火微吐,照亮彼此苍白的脸。
两人并肩前行,靴底踏在黑曜石上,回声悠远。大殿尽头,一座石台突兀而起,台周雕刻衔骨鬼环,正中却摆着一张石床——床面平整,铺着暗红锦褥,四角垂落乌黑纱帐,帐上金线绣出并蒂鬼莲,莲心燃点幽绿磷火,随风轻晃,如萤火冷眸。
石床两侧,更有红烛嵌于骷髅烛台,烛身以人骨雕成,烛芯却是漆黑发丝,苏媚指尖一点,火光“噗”地窜起,竟非寻常赤焰,而是冷冽的胭红,像掺了月色与血,幽香随之散开——初嗅似月下海棠,再嗅却隐有腐朽甜腥,直往识海里钻。
秦枫立刻屏住呼吸,雷火游走经脉,将那股甜意焚尽;苏媚也察觉不对,镇魂铃轻震,一圈翠光裹住二人鼻息。红烛火光摇曳,映得石床褥面暗红如火,缓缓沁出点点湿意,仿佛曾有新人躺卧,血与香交融合一。
幽绿磷火与胭红烛焰交错,将大殿照得光怪陆离,雕像影子投在穹顶,竟似随之起舞,发出低低嗤笑。
苏媚环顾四周,声音压得极低:“是祭祀场,也是婚堂……魂天教在祭典中联姻,以血为契,以魂为约。”她看向石床,目光发寒,“这张床,怕是专为‘鬼道新娘’准备。”话音未落,石床脚边,一圈细小法阵忽地亮起暗红光辉,与秦枫掌心“摄魂”鬼文同频共振,像沉睡的巨兽,嗅到新鲜血味,缓缓苏醒。
烛火幽红,磷光惨绿,两种光交织成一片诡谲的雾。石床上的法阵刚亮起,殿顶黑幡无风自鼓,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在拨动空气。下一瞬,一道灰白雾气从床心袅袅升起,初如轻烟,转瞬凝成实质,化作一个颀长身影,立在两人面前。
他着一袭墨色儒衫,衣襟以暗红丝线绣出并蒂鬼莲,与纱帐图案如出一辙。面庞温润,眉目清癯,唇角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极了凡间私塾里授业的先生;可那双眸子却深得看不见底,幽光流转间,仿佛有黄泉在其内奔腾。他负手而立,足下不触地面,虚虚悬在三寸之上,影子被红烛拉得极长,投在穹顶,竟与殿外那尊千丈雕像的轮廓缓缓重合。
“万载寂寥,终有人至。”
声音不高,却带着岁月堆积的砂砾感,每一个字落下,殿内无数雕像便齐齐低首,似在迎接旧主归来。他目光掠过秦枫,掠过苏媚,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眼底浮起极淡的惆怅,“而且,还是灵界的小家伙。”
苏媚指尖一紧,镇魂铃悄然横于胸前,翠光掩映下,她声音发寒:“你是……魂天教主?”
男子微微一怔,似被这个称呼触动了某段尘封记忆。他抬首,看向遥远的方向,那里巨大雕像的心口石正闪着微光,与秦枫颈间黑玉遥相呼应。良久,他轻笑一声,笑意里带着自嘲与倦怠:“魂天……好久远的字。”
他垂下眼帘,语气平静得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我只是他留下的一缕残魂,守在这‘魂天殿’,守着这座坟。岁月太长,长得连名字都忘了。”
说话间,他身形略转,儒衫袖口扬起,露出腕心一道裂痕,内里没有血,只有灰白雾气缓缓逸散,像燃尽的香。“苟延残喘,不过执念未散。今日能见生人到此,也算……天意怜我。”
他再度看向两人,目光落在秦枫掌心的“摄魂”鬼文,眼底幽光微亮:“鬼道之心既择你为主,便是有缘。既来之,则安之——”
声音落下,石床四周红烛火舌猛地拔高,幽绿磷火随之暴涨,光影交错间,男子身影被拉得扭曲,仿佛一瞬间化作三首八臂的巨魔,又倏然收回儒雅模样。他抬手,指尖一点,血阵光辉大盛,将秦枫与苏媚映得面目猩红。
“——随我来,看一看魂天真正的模样。”
话音未散,男子已转身,儒衫背影被火光照得通透,像一张被岁月漂白的纸,随时会碎裂。而他足下,血阵之光化作一条光带,蜿蜒向殿宇更深处,黑暗如兽口,静静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