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空空如也,仿佛不曾有人躺在上面。广道撑着床沿,就那么定在那里。许久,久到他仿佛已化为房中一个物件。而悬在半空的溯渊想提醒却根本开不了口。
广道将那些被青釉藏起来的丹药尽数收在怀中,头也没回便踏出了房门。直到走出院门口,才淡淡丢下一句:“把你那天入城之事尽数讲与我听。”
承屹姿态从容地坐着,眼睛盯着正在激烈战斗着的校场,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直到他感觉到附在灵符上的咒术已经消散,才道一声:“看来胜负已定了。总教头,您看呢?”
趁着说话的当口,承屹与牛头视线短暂地交汇了一瞬,下一刻传令官就敲响了鸣锣。
“胜者,幽冥涧——湍鹤。”
就在庄主大人说话时,场上分明还是秋色平分的架势,几乎是一瞬间,落花生竟从空中跌下,毕婴鸟趁机想要攻击他,却挨了湍鹤一击,伏地不起。
兴平坊主起身告辞:“既然胜负已分,我便回坊了。”不等东道主开口留人,长乐坊主笑得亲和:“想必庄主已经设下庆功酒宴,坊主何必如此匆忙。”
承屹也应和着要留人,可是兴平坊主素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主,还是回去了。留下三个老熟人面面相觑。
听到宴饮,长乐坊主有无尽的好兴致,握住牛头胳膊说的郑重:“此间事了,你这总教头不可再推说没空,得陪我一醉。”又指着承屹道,“还有你,姗姗来迟,赔罪的便是。”
觥筹交错间,口口声声要将别人灌醉的长乐坊主,才饮了不到几盅酒自己就先醉了。趴在桌边,饱满圆润的脸颊被自己胳膊压得鼓鼓囊囊。毫无威仪可言。
牛头派人将坊主送回府,自己也起身告辞。两架马车出庄子后左右背道而行,其中一辆行至街道一处拐角时,从车中飘出一道几不可查的光影,直朝着孟婆庄方向而去。
抄手长廊里,提灯侍女在前面引路,两个小厮擡着一张竹椅跟在身后。一行人行至一处宽敞的跨院门口停下,侍女扬声吩咐:“庄主宴席上吃醉了酒,留我几个照看。你们下去,不要扰了主人休息。”
侍立在院子各处的仆从鱼贯而出,长明灯光随即黯了两个度,小厮轻手轻脚地送承屹进屋休息。再后来侍女掩了门出来,不侍立在房门口,而是在院门处守着。
黑影无遮无拦地溜到庄主的院子,擦着门缝钻进去,下一刻便化成一个魁梧人影。
“太慢。”承屹靠在床框上,盯着门口的人说。
庄主睡房很豪奢,单床就占了一半,他整个人慵慵懒懒地倚在床边美人靠上,那眼眸似要摄人心魂。
“兜了半个坊,我很快了。”那人相貌英伟,未着外衣,内衬领子上有金绣夔纹纹饰,这是地府鬼差总教头的标志。
承屹换了个姿势,上下打量着鎏光:“这么看还真不适应,不若将头套撇了,我替你换身行头。”鎏光早已习惯他的不着腔调,面色一正,“谈正事。你瞄上广道了?”
“这不是给他送份大礼嘛,你那手下还得谢我。”承屹最见不得这人磨磨唧唧,“既要用他,便让他亲自去查。以他的性格自然会一查到底。”
鎏光正是牛头的本名,孟婆庄主少年时酷爱冒险,立志要走遍冥界四方。在幽都郊外遇到了彼时还是游魂的牛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