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德十五年深秋,应天城的梧桐叶不再是记忆中的金红,而是蒙着层灰扑扑的焦痕。
朱翊渊斜倚在乾清宫蟠龙柱旁,望着窗外枯槁的御花园——曾经流水潺潺的太液池早已干涸,龟裂的池底躺着半截锈蚀的青铜龙首,那是郑和船队带回的异域贡品。
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喊,西城方向腾起几缕黑烟,巡街的锦衣卫们甲胄残破,腰间佩刀在暮色中泛着暗红锈迹。
\"陛下,运河漕运彻底断绝了。\"户部尚书王嗣昌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手中奏折簌簌发抖。
\"淮安粮仓被抢,江南赋税......\"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朱翊渊透过雕花窗棂望去,一名老太监倒在丹墀上,怀里滚出的糙米饼沾满尘土——这已是本月第七个饿死在宫墙内的宫人。
大明的衰败如同溃烂的伤口。南洋商路被荷兰红毛夷的坚船利炮截断,当年郑和船队的宝船残骸,如今在马六甲海峡锈蚀成扭曲的废铁;
西北九边重镇接连失守,蒙古铁骑的马蹄声惊散了河西走廊最后的驼铃;更可怕的是,那些曾受大明文明滋养的藩国后裔,此刻举着\"匡扶正统\"的大旗从四海涌来。
燕地的蒸汽机车轰鸣着碾碎长城烽火台,尼罗河畔的楚军战船扯下\"江陵\"旗号,换作猩红的\"讨逆\"战幡。
养心殿内,朱翊渊盯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奏折,指甲深深掐进《寰宇舆图》的羊皮纸。曾经用朱砂勾勒的藩国疆域,如今被墨迹涂改成狰狞的\"叛\"字。
烛火摇曳中,他抓起传国玉玺,却发现玉匣底部生出大片绿锈,那象征皇权的螭龙纹,竟像是在血水中扭曲挣扎。
\"陛下!晋军已破潼关!\"司礼监掌印太监张诚踉跄着撞开殿门,官帽歪斜,脸上带着血痕。
\"神机营......神机营半数倒戈!\"朱翊渊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眼前浮现出三年前登基时的场景——那时他雄心勃勃,推行新政、整顿军备,试图重现承文年间的盛世。
可现实如同沉重的枷锁:连年大旱让千万流民揭竿而起,藩国叛乱如野火燎原,朝堂党争更似蛀虫,啃噬着帝国最后的根基。
深夜,朱翊渊独自蜷缩在龙榻上,听着更夫苍凉的梆子声混着北风灌进窗缝。
空酒坛滚落在地,他的龙袍沾满酒渍,金线绣的十二章纹早已黯淡无光。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墙角投下斑驳的阴影,恍惚间与父皇临终前的面容重叠。
那年秋叶纷飞,病榻上的老皇帝颤抖着将檀木盒塞进他掌心:\"若有一日大厦将倾......去终南山......这是太祖爷传下的......\"
他猛地掀开龙榻后的暗格,取出那个沉睡多年的檀木盒。
盒面雕刻的蟠龙纹已磨损得只剩轮廓,但盒盖上\"秦王秘藏\"四个篆字,仍泛着幽幽冷光。
指尖抚过冰凉的盒身,朱翊渊想起宫墙内流传的秘闻——这盒子自大明第一任秦王朱樉起,便在历代帝王间口口相传,知晓此事者,唯有执掌天下的真龙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