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镇的夜,粘稠如墨,浓郁的水汽与山林深处蒸腾而起的瘴雾纠缠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黑石岭上,吸入肺腑都带着一股阴冷的霉湿感与草木腐朽的气息。
鹰愁涧如同巨兽张开的咽喉,深不见底,只有涧底黑水涧奔腾咆哮的沉闷“轰隆”声,像永不停歇的战鼓,震得人胸腔发闷。
山寨的轮廓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几点昏黄的火光如同野兽疲惫的眼睛,透着一股蛮横又虚张声势的邪气。
山寨内,酒肉的腥膻、劣质烟草的呛人气味儿混合着隐约的汗臭、皮革霉味,充斥在刁天虎那所谓“聚义厅”的每一个角落。
厅堂四壁果然挂满了各种猛兽的爪牙——
狰狞的虎爪、弯曲的狼牙、尖锐的野猪獠牙,在油腻的灯火下泛着森白或暗黄的光泽,散发着一股混合了血腥、骨粉和陈年灰尘的怪异腥气。
刁天虎赤着毛茸茸的上身,正搂着一个抢来的、吓得瑟瑟发抖的年轻女子灌酒,粗糙的大手毫不留情地揉捏着女子细弱的胳膊,留下青紫的指印。
女子痛得低声呜咽,泪水混着酒水滑落,滴在冰冷的石板上。
“哭什么丧!能被老子看上,是你的福气!”
刁天虎打了个充满酒气的饱嗝,声音粗嘎如同砂轮摩擦。
“等过几天,老子再让人去山下‘请’几个细皮嫩肉的回来,哈哈哈!”
他得意地环视着大厅里同样喝得东倒西歪、满脸横肉的头目们:
“兄弟们放心!这鹰愁涧,鬼见愁!天王老子来了也甭想动咱一根汗毛!来,喝!”
“虎爷威武!”
喽啰们醉醺醺地举起粗瓷海碗,浑浊的酒液泼洒出来,浓烈的劣质土酿气味更加刺鼻。
厅堂角落里,几个被掳来的女子蜷缩在一起,脸色惨白,眼神空洞,空气中弥漫着她们压抑的恐惧和绝望的气息,像无形的蛛网,粘稠得让人窒息。
夜,渐渐深了。
喧闹声终于平息,只剩下此起彼伏的鼾声和守夜喽啰零星的、带着困意的脚步声。
浓雾彻底吞噬了山寨,能见度不足三尺,湿冷的雾气如同冰冷的蛇,贴着裸露的皮肤游走,带来刺骨的寒意。
山林深处传来的不知名夜枭啼叫,显得格外凄厉悠长。
就在这万籁俱寂、人心最为松懈的一刻——
一道比夜色更浓、比雾气更轻的影子,如同无声无息的幽灵,贴着潮湿冰冷的石壁,滑入了山寨核心。玄铁面具隔绝了所有表情,只余下一双寒潭般的眼眸,倒映着黑暗中微弱的光晕。
影子的移动毫无声息,快得像错觉,只在湿滑的青石板上留下转瞬即逝的、比雾气更淡的水痕。
冰冷的石壁,粘腻湿冷的雾气,攀附时指尖沾到的滑腻苔藓。
浓重的酒气、汗臭、霉味、血腥气混杂在湿冷的雾气中,愈发令人作呕。
震耳的水声似乎成了最好的掩护,将一切细微的声响都吞噬殆尽。
只有守夜者偶尔沉闷的咳嗽或兵器无意识地磕碰在岩石上发出的轻微“叮当”,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江林悦的身影首先出现在寨门附近的岗哨旁。
两名喽啰裹着湿漉漉的兽皮,抱着冰冷的刀柄,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空气中弥漫着他们身上散发的汗酸和陈旧兽皮的膻味。
江林悦身形如鬼魅般欺近,指尖蕴着阴寒的内力,精准无比地点在两人后颈一处隐秘穴位上。
极其轻微、如同熟睡中被风吹落羽毛般的“噗噗”两声。
两个喽啰身体一软,连哼都没哼一声,便陷入了深沉昏迷,体温迅速流失,如同倚靠在冰冷的岩石上。
江林悦甚至没有多看一眼,身影已如轻烟般飘向下一个哨卡。
她的动作简洁、高效、冷酷,如同在完成一项精密而无声的拆卸工作。
核心区域的守卫稍微严密些,但也仅此而已。
对习惯了鹰愁涧天险、早已麻痹大意的土匪而言,这样的深夜毫无威胁可言。
江林悦的身影在浓雾与建筑物的阴影中穿梭,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一个哨卡的无声消失。
她顺手从某个守卫腰间摸出一串沉重的黄铜钥匙,冰冷的金属触感在掌心留下一丝湿滑的铁锈气息。
家林悦首先摸向仓库。沉重的包铁木门被无声打开:
一股浓烈的谷物陈腐味、生铁锈味、硝石硫磺味(少量私藏的火器)、以及金银铜钱的金属腥气扑面而来。
借着极其微弱的光线,能看到里面堆积如山的米粮袋子。
成匹的粗布、扎捆的兽皮、箱笼里散落的各种铜钱和少量散碎银两。
角落里甚至还有几件抢来的、蒙尘的绫罗绸缎(多半是给刁天虎或他看中的女人准备的)。
仓库深处,几个沉重的木箱散发出更浓烈的金属气味。
江林悦心念一动,目光所及之处,堆积如山的物资——米粮、布匹、兽皮、铜钱、银两、绸缎、甚至那几箱沉重的金属被收入系统空间。
原地只剩下冰冷的青砖地面和空气中残留的、因物品突然消失而变得格外浓烈的混合气味。
“宿主,多少年你没有这样收获过了?”
机械的系统音响起,江林悦嘴角上翘,回到:
“我也不记得了,你吩咐要尽量少利用空间,所以除非不得已才会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