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杨毅,萧铃儿是含着一份愧疚之情的,她现在很是后悔自己没有亲手去解决上官恒那个禽兽,却假手与他人,最终连累了他人。
云奇当然明白萧铃儿的心思,便又板起了脸对杨毅道:“还不把药收了,难不成要本世子亲手喂你吃?”
杨毅立刻从萧铃儿的手中接过药瓶,仰头将药丸尽数倒进嘴里一口吞下。萧铃儿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哒哒哒、哒哒哒”,就在这时,空荡荡的官道上,突然响起了一阵快马疾驰的声音,一人一骑正在向着他们迅速而来。
“怎么是他?”隔着老远,云奇就认出了来人居然是他的二弟云青。
“云青,你来做什么?不会是专程来给我们送行的吧?”云青甫一停在他们面前,云奇便扬着马鞭问他道。
“算是吧。”云青冲云奇笑了笑,并丢了一个包袱给他。
云奇掂了掂顿觉包袱沉甸甸的,便猜测里面定是金银之物,于是便举着包袱问他道:“何意?”
“你送了我一个大人情,我总得还你点什么吧。”云青瞥了一眼薛集,笑着对云奇和萧铃儿抱了抱拳,说道。
萧铃儿若有所思地看着一脸真诚的云青和突然多了几分不自在的云奇,当即就明白了云青所谓的“大人情”是什么了。
“二位,一定多珍重啊!”说完,云青竟急速调转马头,如来时那样匆匆离去。
望着云青远去的身影,萧铃儿朝着远离薛集的方向走了几步,云奇会意,随即跟了过去。
“桑红袖,你终究还是救了她?”萧铃儿压低了嗓音问云奇道。
云奇牙疼般捂着腮帮犹豫了片刻,方才对萧铃儿小声坦白道:“是,我让福伯送了一粒假死药丸给桑红袖,她吃下药丸后不到一个时辰就处于了假死状态,衙门的人以为她真死了,就把她发还家属了。”
“可桑红袖毕竟是害死秦氏兄妹的凶手,你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合适?”萧铃儿显然不太赞同云奇的所作所为。
“那个假死药丸的效用是三十六个时辰,超过时辰没有解药,人就真的死了,但是如果在三十个时辰之后喂食解药,虽仍旧可以醒过来,却会落下很严重的后遗症——每隔几日就会全身绞痛、生不如死,且药石无医。我特别叮嘱云青,务必要在三十个时辰之后方才可以给桑红袖喂食解药。她瞎了一只眼睛,还要时时遭受万蚁蚀骨之痛,余生只能隐姓埋名、苟延残喘地活着,这样她也算、也算罪有应得了吧?”
云奇的话使萧铃儿竟一时无语,如此痛苦地活着,似乎真的比死亡更让人难以忍受。
之后的时间,四人快马加鞭一路赶往西北,经钺城、青远城、普定城、九锦城、玢城等多个城池到达临近河西的凉城之时,沿途向东南逃难的百姓愈来愈多,城门盘查也愈来愈严格。陆陆续续中,他们也获悉了不少前方戍卫传回的情报。
攻占河西三城的西突军队大约有八到十万人之多,他们是突然兵临拴马镇的,所有负责探查边境军情的斥候和戍卫,都没有提前发出任何预警,直到现在也没有他们的任何消息,最大的可能,他们已经尽数被杀害。
而河西督帅骠骑将军岳丘林则是在西突军队突袭拴马镇前两日,同他的一百余名私兵一起失踪的,据说,有百姓看到他们乔装成西突人的模样,一路往西北边境而行,进入了西突的国境。主帅阵前失踪,河西卫众将士阵前哗变,西突大军忽至,没有任何战前部署和应急之策,副将仇刚带领不足三万士兵仓促应战,半日即大败,仇刚重伤身亡,头颅被砍后悬挂在拴马镇的城楼之上达七日之久。
通往河西三城的大门,就这样被打开了。
之后,西突铁蹄血洗河西三城整整三天三夜,整个河西处处白骨露野、赤地千里、饿殍遍野,宛如人间炼狱。至此,在天火和兵灾的双重打击下,即使在狼烟熄灭数年之后,此三城依然十里无人烟,百里难闻音。
西突军队分兵血洗河西三城后,改变了一贯以来抢了就跑的“优良传统”,很快合兵一处,退守城池最为坚固的钧城,紧闭四门、修葺城墙、加固工事,迅速在城中安营扎寨,大有以此城为据点,与大新军队长期抗衡的架势。
西突人是游牧民族,最擅长马战和闪电攻击,对于守城和管理城池不能说一窍不通,却也毫无经验、方法和优势可言。而现在,他们却摒弃了自己的长处,突然开始学着大新人固守城池,这未免太不合情理了,但出人意料的是,他们不仅做了,而且貌似做的还不错,起码损毁的城墙很快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甚至看起来似乎比原来还要坚固,就连穿着皮袍战甲的西突士兵,在城楼上的来回巡视也有章有法、井井有条。
这一切的不同寻常,都透露着一个非常重要的讯息,那就是,西突人正在尝试改变对大新的作战策略,他们已经开始不满足仅仅是抢掠财物和人畜,而是打算攻城略地、抢夺城池了——这是一个极为危险的信号,河西三城也许只是个开始,等待大新百姓的,或将是更为可怕的烽火连天、生灵涂炭。
钧城被占领后,留在城中的百姓和大新士兵几乎都被屠杀殆尽,这其中也包括潜藏在河西卫和钧城衙门等官府机构的数十名戍卫,据说,仅有一人幸免于难,且还在不断向外报告着城中的最新情报。据那名硕果仅存的戍卫密报,这支入侵大新的西突军队,既非王庭的黑甲军,亦不属于西突九部的任何一支军队,他们的最高指挥官,是西突先可汗也澜连昊的第四子也澜孙代,目前他就住在昔日的河西将军府内。
得知这一消息,云奇是相当诧异的,因为这个也澜孙代是西突诸王中最有名的酒囊饭袋,无论是武力值还是智商都欠奉,“临战必畏、逢战必输”,历来就是也澜孙代的标签,亦是昔日河西卫最瞧不上的对手,且没有之一。
若说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率领十万西突铁骑,奇袭且一举攻陷了河西三城,云奇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的。除非这几十年也澜孙代都是在韬光养晦,为的就是今时今日的一鸣惊人,否则还真的是无法解释,一个军事白痴如何能在一夜之间变成一名军事天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