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戍营宛如玄武街的延续,一条宽敞的青石板路蜿蜒向前,两侧是各式不同的房屋建筑,如果挂上幌子,写上名号,门外再站个店小二,这里分明就是一条店铺林立的街市。卫戍营内的戍卫们均是黑衣皂袍、玄色蹼头,三三两两,或站、或立在房门外,头对头地在低声讨论着什么。对于马车的到来,除了引来个别戍卫们的几下侧目,便再无其他。
就在萧铃儿好奇地从马车内四下张望的时候,忽然,一间房舍内传出“轰”的一声炸雷般的巨响,把萧铃儿骇得心脏差点漏跳了一拍,然后,她就看到四个口鼻喷着白烟,脸孔被熏得乌黑,呛咳不止的男子从刚刚发生了爆炸的屋子里急急慌慌地跑了出来。
云奇在旁笑着向萧铃儿解释道:“这几个家伙,应该是暗器组的,素日里就是研究一些机关暗器啥的。不过,看起来,他们这次的研究又失败了。”
萧铃儿瞅了瞅周围看似习以为常,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的戍卫们,问道:“你真的确定这是暗器组?这动静怕是三里地外都听到了吧?”
“动静再大,也杨毅面色僵冷地扬了扬马鞭是暗器组。”云奇理直气壮道。
萧铃儿白了云奇一眼,懒得再与其争辩。
走了没多久,便有熟识的戍卫频频笑着与马车上的杨毅打招呼。
杨毅虽仍是面色严肃、不苟言笑,却也跟同僚们交流无碍。
“杨炭头,你个小黑脸,又跑哪里野去了?这马车里拉的怕不是你的老相好吧?”一个臊眉耷眼,一脸倦容,身材瘦削的中年男子,冲杨毅喊道。
,轻轻抽了男子一鞭,阻止了他欲上前掀车帘的举动。
“你个小黑脸,还真动手啊!”
男子甩着被抽疼的右手,脚下一个不稳,就要往后仰倒,却被杨毅的鞭子缠住了腰,站稳了身体。
杨毅松开马鞭,开口道:“老王,你这满身的酒味,昨晚上是不是又跑杨柳青蹲场子去了?”
老王的脸立即就皱成了一张苦瓜,对杨毅抱怨道:“唉,别提了,爷们跟了个酒鬼,不喝上几壶马尿,实在是糊弄不过去啊!”
“哎?”老王转身看到了自己的另一名同僚,指着他肿胀淤青的脸,好奇地问道:“大姜,你是不是挨揍了?咋搞得跟个乌眼鸡似的?”
大姜也把脸皱成了苦瓜,叹着气,口齿不清道:“说到这个就来气,俺跟的那位,是个惧内的怂货,给他当小厮,整天得替他挡女人的拳头!偏偏他家的母老虎膀大腰圆,力气比汉子都大,再这样下去,俺就算不被打死也得被打残喽。”
“那还是打死吧,打残了,还得卫戍营给你养老。”杨毅冷冷地插言道。
大姜虽被怼,却未生气,而是嬉皮笑脸地冲杨毅抱抱拳,缩着脖子站得离马车远了些。
忽然,他们身后的一间房子里又传出了一声不太大的爆炸声,而后,一个头顶冒着青烟,浑身硫磺味儿,满脸漆黑的男子,从黑乎乎的房间里狼狈地冲了出来。
大姜立刻找到了调侃的对象,立刻拍着大腿,对着男子哈哈大笑道:“老纪头,这是你第几回被炸啦?小心哪天你再把自己给炸飞、活埋喽!”
“闭上你的乌鸦嘴,滚你的球!”老纪头一张嘴,露出一口冒烟的大“黑”牙,他用胳膊肘撞开大姜,也不搭理其他人的取笑,一步不停地往前匆匆跑走了。
大姜嘻嘻哈哈地目送老纪头走远,又开始寻找下一个调侃对象。
此时,马车中的萧铃儿开始不淡定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实在是很难相信,她身处之地就是让世人闻风丧胆、敬而远之的卫戍营。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于是,萧铃儿看向云奇,悄声问他道:“你确定,咱们没走错地方?”
云奇回给萧铃儿一个笃定的眼神,“由杨炭头带着,怎么会走错?他可是在卫戍营里长大的,闭着眼都能找到地儿。”
望着马车外来来往往的戍卫们和充满了烟火气息的卫戍营,萧铃儿不由地感慨道:“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卫戍营是一个跟监牢大狱差不多的地方,如今看来却大相径庭,果然,眼见才能为实,古人诚不欺我。”
进到卫戍营之前,萧铃儿的脑子里想到的都是诸如惨绝人寰、血腥残暴、鬼哭狼嚎之类的词语,这样的的反差,使她一时之间很有些接受不良。
“谁告诉你卫戍营是监狱了?”云奇摸了摸鼻子,故意严肃了面色凑到萧铃儿耳边,压低了嗓门,以手遮面道:“其实,这里比监狱还可怕。”
“嗯?”萧铃儿的脑子忽然就有些转不过弯,她不解地看着云奇,问他道:“你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觉得外头这起子戍卫们一个个的一团和气,你好我好大家好啊?”云奇问道。
“是、是的吧?”萧铃儿想了想,不确定道。
云奇抬抬下巴,从车窗内指着刚才的那个一身酒气的老王,向萧铃儿介绍道:“老王,外号‘阎王’,是个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辣货色,凡是被他跟过的人,最后基本都死得很惨,身首异处还算下场好的,大多都被朝廷灭了门。”
闻听此言,萧铃儿不禁又回头望了望,发现老王正在墙根底下抄着手晒太阳,并时不时地用手抹上一把唇角的涎水——纯粹就是一个憨厚无心机的中年糙汉子。
唉,看来,人真的不可貌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