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散了,大周天子本就摇摇欲坠的威严也跟着散了个干干净净。
“乱臣贼子!”姬昊气的差点儿咬碎了后槽牙。
姬元煦道:“不过是将野心摆在明面上罢了,父皇莫气恼。便是不自立也未必见得他们有多敬着父皇。但无论如何,大周都是正统。父皇亦非贪酷暴虐之君主,百姓即便对大周朝廷颇有微词,但相比之下他们更恨挑起战争的门阀。”
姬昊闻言,心下稍安。
姬元煦见他眉目略有舒展,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话说回来,门阀们既已明着反了大周,便也不会再顾忌什么君臣之礼,即便大周实际统辖范围与过去无异,但处境却更加危险。因为象征君权的传国玉玺,还有这传承几百年的大周皇宫,是权力的巅峰,没有任何一个门阀能抵住这诱惑。”
大周不再是这天下唯一的主,而是门阀眼里的肥肉,是逆水而行的小舟,不进则退。姬昊终于认清了这个现实。
“煦儿上的折子,朕看了。”姬昊的声音有些苍老沙哑,姬元煦忍不住擡头看了眼他的父皇,鬓边生了白发,脊背佝偻着,不知是哪个瞬间开始父皇就憔悴了很多。
“煦儿有鸿鹄之志,朕心甚慰。但煦儿也该明白,自古变法革新者皆无好下场。远的且不说,只说……”姬昊顿了顿,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方才敢提起那个名字:“只说隐太子落得那般下场,你不惧么?”
姬元煦忙跪倒在地,拜道:“父皇是大周之主,为大周殚精竭虑,夙兴夜寐。儿臣身为长子,理当为父皇分忧解难。若使大周强盛,儿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大殿之中静的针落可闻,沉寂持续了好一阵。姬元煦感觉头顶有一双眼在盯着他看,压力罩顶,他额头沁出汗来,不敢擡头。
许久之后方才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
“朕,允了。”
姬元煦擡头,目光愕然,很快他便调整过来,再次拜道:“父皇圣明!”
此刻姬元煦的心绪有些复杂,他好像又看不懂他的父皇了。
自秦阳归来后他便着手准备变法革新一事,但他心里清楚,父皇并不愿过多提起隐太子,对隐太子革新的法度避如蛇蝎。更不愿旁人提起过去旧事,不愿旁人拿他同隐太子做比。毕竟他得隐太子庇佑方得在深宫中活命,但却未能将隐太子的思想发扬光大。
他心里虚。
但大周形势不容乐观,此事不可再一拖再拖。姬元煦和宋镜敛为这封折子日日斟酌,生怕哪句说的重了,叫父皇不悦。折子写好后,又一直等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直到楚司珏自立楚国,各地门阀纷纷效仿,大周国已不国之时,姬元煦方才上奏陈表。饶是如此,他仍觉此事艰难,必要费些心思方能说动父皇。可没想到事情之顺利出乎自己的预料。
“煦儿年纪也不小了……”姬昊盯着姬元煦看了会儿,吩咐道:“杨泉,拟旨。”
他缓缓开口:“今天下动荡,国本动摇,朕有愧于姬氏先祖。社稷不稳,当立元储,抚御内外。皇长子姬元煦,天资聪慧,人品贵重,怀忧民之心,以社稷为重,深肖朕躬。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分理庶政。布告天下,海内闻之……”
“父皇!”姬元煦一脸错愕。
杨泉见他愣住,忙小声提点:“太子殿下,还不快领旨谢恩。”
姬元煦泪盈于睫,俯身拜倒:“儿臣,必不负父皇所期。”
姬元煦乃大周元后傅皇后所生,正统嫡长子,他承继太子之位顺理成章,无可挑剔。除了甄世尧一党之外,朝野上下并无异议。因秦阳之事,甄世尧在朝中势力再次被削弱,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与姬昊再对上。何况他便是有心,他那外孙姬元曜却并无此意。他强硬扶其上位也捞不着什么好处,便也只能忍下这一局,卖姬昊一个好儿。
立皇储乃朝廷大事,姬元煦继太子位,入主东宫后,便有大臣上表,奏请皇帝为太子擢选太子妃。
姬昊还不知道这些朝臣心里打什么主意么,太子乃未来国家之主,各家还不卯足了劲儿往东宫塞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