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的很低,像要落不落的棺材盖,压得人心里发闷,透不过气来。
赵珩买了米粮回来,正和方野往厨房搬,余光撇见姬元煦扭扭捏捏的走过来。
“嗯……堂,哦,赵师兄,我,我有话同你讲。”
赵珩瞥他一眼,知道他要说什么,遂擡手招呼赵琮过来搬东西,扭头对姬元煦说:“去玄度的书房吧。”
李玄度这会儿正在午睡,书房没人。赵珩在门口青砖蹭了蹭鞋底,进门时顺手拿了搭在脸盆架上的毛巾擦了擦脸上水汽。天气仍有些闷潮,也分不清脸上是汗还是蒙蒙的雨水,身上也黏腻的叫人心烦。
“今日尤其闷,连一丝风都没有,是暴雨来临前的宁静吧。”姬元煦拢着手站在门口叹气,眉宇之间染着两分郁色:“真不知道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
“月底吧。”赵珩回了一句:“玄度说月底当差不多过去了,不过这半月雨势会更大。”
“那岂不是……”姬元煦眉头皱的更深了:“我们的准备还是不够充分。”
赵珩拍了拍他肩膀:“尽人事听天命。”
“听天命?”姬元煦愣住了,脑子里的愁绪被打散,他上上下下将赵珩打量一遍:“你真是我赵师兄?不会给什么妖魔鬼怪夺舍了吧,还是给这几天的闷雷劈傻了?老天,从赵师兄口中听到‘听天命’三字,真是稀奇。”
毕竟这位可是敢跟阎王叫板天不怕地不怕的,还会听天命?
“你这么看我作甚。”赵珩一脸好笑:“我说的不对么?”
“啊,对对对,对对对。赵师兄说的对。”姬元煦回神过来,小鸡叨米似的点头。又小心瞥了赵珩几眼,心说赵师兄最近是发财了还是要娶媳妇儿了,怎么就越发温和了。仔细想想,赵师兄好像最近都没骂人了。
赵珩灌了一大杯茶水,见姬元煦还在门口站着。
“你不是有话同我说么?”
“哦对对对,瞧我这脑子……”姬元煦转身要关门,赵珩忙“哎”了一声:“好好的关门做什么?”
“啊?”姬元煦又是一愣:“隔墙有耳,谈事情不应该紧闭房门么。”
“这院子里又没外人。”赵珩不赞同的瞥他一眼:“你关上门倒叫旁人误会了。”
“误会什么?咱俩大男人有什么好误会的……”许是觉得房门大敞四开的不稳妥,姬元煦还是关了门,只是留了一道缝儿。
赵珩:……
他白了姬元煦一眼:“有话快说吧,等会儿玄度要醒了。”
姬元煦忽然感觉牙疼,他就问赵珩:“我说赵师兄,咱先生是身体底子薄不假,但也不是残废了,还需整日寸步不离的伺候?便是小媳妇儿都没这么贴心吧。”
赵珩长腿一拐,踹了姬元煦一脚:“有话说有屁放,没屁别在这儿瞎嚯楞。”
得,又骂人了。
这会儿姬元煦反倒觉得自在多了,他真觉得自己犯贱,偏得被人骂一顿才舒坦。
他咳了一声,道:“刚才龙虎帮的范公子来了。”
“哦,我在巷口碰见他了。怎么?龙虎帮有事儿?”
“那倒没有……”
赵珩最不耐烦别人讲话支支吾吾:“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少拿朝廷里那些弯弯绕绕对待自家人,整天脑子里那么多沟沟壑壑,也不嫌累得慌。”
姬元煦:……
“范公子是来找我的,他请我帮忙引荐他去翰林学宫。其实范公子学问不浅,根本不需要我引荐,凭他的才学和品性也定会被老师看重,考上翰林学宫对他而言更不是什么难事。但他却来找我,其实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场。他选择了我。”
“这不是挺好么。”赵珩不以为然:“龙虎帮虽弱小,但在秦阳经营多年,于市井各处都有自己的人,打听消息也最为灵便。”
姬元煦看着他:“赵师兄,不,我应该喊你一声堂兄。”
赵珩眼皮颤了颤,笑道:“早便同你说过,我没打算认祖归宗,凭白惹一身麻烦。”
“但堂兄无论能力手段还是见识气魄都远超我。不管墨氏还是龙虎帮,他们之所以选择我,全是因为堂兄和先生,我不过是那享受成果的人罢了。”
“堂兄不在国都不知内情,其实朝中尚有许多隐太子伯伯的拥簇者,远的不说,就说我的授业恩师宋镜敛宋大人。他苦苦坚守翰林学宫,为的就是保住隐太子伯伯留给大周的火种。”
“还有我的母族傅氏,当年隐太子伯伯辞世后,外祖便逐步准备家族子弟退出朝堂,在各地经营。虽面上不显山露水,但所作所为都奉行隐太子伯伯的治国理念。堂兄是隐太子伯伯唯一的血脉,大周嫡出的皇长孙。若堂兄归宗,替隐太子伯伯正名,必能将这些有志之士凝聚起来,这些人都是大周的希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