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萦和秋狄从漂亮的大房间里出来,霍英没有剥夺他们最后的体面——就连他们身上的衣服都不属于他们。
秋狄跟着缇萦走在楼道,从二层到新区,着实有一段路程,这段路程够他去好好回想,乍喜乍悲大起大落的人生,仿佛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缇萦隐约听到背后传来弱弱的哭腔,是秋狄,他又姓回秋了,拖着短腿慢慢地一步一步地磨,乌黑蓬松的发在海风里翻飞,有时吹上来盖住他的眼,手里还拿着吃剩的苹果,和缇萦之前偷来的破烂,几乎没有一点法子拂去额上的乱发。
缇萦这才注意到他的头发都长到肩了,小鹿的鬃毛似的,从背后看,就是个娇娇的小姑娘。
“哥,我们去哪?”小姑娘压抑地哭。
缇萦给他抹去眼泪,轻柔的手指划过湿漉漉的眼皮,却没带来任何安慰,反而让他更难受了,哭声也更大了。
那河流般奔涌的泪水是他悲泣的灵魂,在里面有多么深的委屈,顺从,无助和叹息——他们挣扎了那么久,逃亡了那么久,咬紧牙关挺过一次又一次危机,熬到同期人都魂归大海了,他们还是一无所有。
“我的家也被拆了……”
缇萦点头,“军舰颁布了新规,现在实行的是双区制。”
“那也不能拆我的家,拆我的家,我住哪?哥你住哪?”
秋狄瘪着嘴,眼眶里晶莹莹的小泪珠打转,“拆一个就得补一个,我们去找管理局,让他给我们补一个。”
缇萦:“不行!现在去管理局不是找死么,你想被抓去分配?!”
秋狄:“那怎么办?呜,我不想活了!活着好累!”
缇萦:“别这么说。”
“我就是这么想的!”
小奶糕崩溃地把东西往地上一摔,自己也坐在地上,“缇萦哥,我们没希望了。”
“或许我们可以去新区看看,说不定麦永家还回得去。”
“回不去了。”
“你是不喜欢麦永妈?”
缇萦试探着隔着抑制贴揉了揉秋狄的腺体,青草味信香对他有用,秋狄平息了一会,道:“麦永家估计没了。”
“怎么说?”
“管家爷爷说的,他照顾我起床时,我问他海图虫是不是跑了,他说是,他还说,海图虫是跟着瑞普斯跑的。”
“瑞普斯?”
“嗯。”秋狄木木地回应,两只手绞着,“麦阿姨在家时曾告诉我,麦永哥是去打瑞普斯的,那现在瑞普斯还活着,麦永哥肯定凶多吉少吧……”
“也有道理。”
麦永的小队出发去抗击瑞普斯有一个月了,一行人在海上始终杳无音讯,如今瑞普斯又出现,这说明麦永的队伍没有实现目标,是迷航了还是死了,没人知道,相信军舰也懒得管,毕竟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军舰正在全面改变固有方针。
如果是以前,他还会投入大量人力物力给军队,现在,归洋计划诞生,所有高层都认为比起抗争深海兽,同化或许是唯一的出路。
可惜麦永和他的战友,为军舰牺牲,为人类未来战斗,不过是笑话一场。
“那我们就去博士家吧,或者伍真家,霍封不是说,四层的科学家和农民都并入新三区了么!我们去找他,就算对方不收留,至少也能容我们吃顿晚饭。”
缇萦拉着秋狄的手,秋狄看着窗外,一只海鸥骄傲地飞过,他突然提起气对缇萦说:“今年年底我就满十八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