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华鸢猜得没错,局势比他预想的还要紧张,雨岚山上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成队成队的守卫,他们一上山,就能感到这山林里不止一两支巡逻队在搜捕,只听那些人的脚步声,就知道他们不是寻常守卫。这才只是山脚的边缘,关口处想必更是铜墙铁壁,没有一处松懈。
三个人伏在高高的杂草丛子里,一队装备精良的侍卫几乎是贴着他们的鼻尖走过,三人死死地屏住呼吸,连鼻都不敢用。季华鸢感受到被晏存继攥着的手越来越痛,他转过眼去看晏存继,果见这位平日里嬉笑怒骂的西亭王储已经动了真火,此时面上青筋暴起。
季华鸢看着那队人的身影在草丛中渐渐远去,他眯起长眸,细细听他们的脚步声,立刻断定不是东门人。东门是秘密机构,专为奇袭准备,潜伏和侦查练得狠,东门人的脚步与寻常高手是不同的,不仅仅是轻,而且错乱,稍不留意就会让人误以为是风吹草叶动。
季华鸢猜想,这些人不是侍卫局的,就是总兵台的。而他宁愿是后者。侍卫局和东门可以说是同根双生,都是北堂朝一手拨拉起来的,只是北堂朝后来放了权,侍卫局才独立起来。万一他不幸与晏存继一起被捕,露脸给侍卫局的人,就相当于露脸给北堂朝了。
即使到现在,季华鸢仍然不愿放弃隐藏自己的存在。
“殿下,属下送您和公子先下山,再回来探情况。”
“不必。”晏存继的声音很冷,他目视着那队人消失的地方,“如果我是北堂朝,通缉令上,只需要画你我二人的相貌,只要有七八分像,我们就跑不了。”
“可是我们戴着易容面具。”
晏存继低声冷笑一声,缓缓道:“这面具,倒真是北堂朝的千虑一失,是我们命不该绝。”
“那属下送殿下下山。”阿九说着就撑起身子来,却不料被晏存继一把拉下,晏存继竖起手掌绷在脑侧向他示意,“不能冒险。倘若街上搜捕的人和这队人来自同一个地方,更不幸的若是他们知道自己实际上搜捕的是谁,光看身形,我们就逃不脱。”
季华鸢突然开口:“雨岚山山势连绵而多变,他来不及调动太多人,我们就藏在山上,反而安全。”
晏存继像是终于想起了季华鸢的存在,他用鼻子低哼一声,“我还没有完全信任你,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当然。你在想把刀架在我脖子上,用我去和北堂朝换一条出路。”季华鸢的声音很平和,他停顿了一下,继而缓缓摇头,“但是不行。这些不是东门人,也不敢确认是侍卫局的人,总兵台不认北堂朝,更不认我,你拖我出去,只是给人当活靶子。”
晏存继回过头来看着他,深邃的眼睛中闪着寒光,“不错,但我也只是想想而已。留着你,我还有用。”他说着,死死地扣住季华鸢的手腕:“从现在开始,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要是敢给我捣乱,我哪怕暂时不考虑后果,也会杀了你!”
季华鸢看着晏存继森冷的面孔,刚一迟疑,却突然听见唰地一声金属摩擦声,他还来不及判断,就感到腰上一凉,疼痛蔓延而出。季华鸢下意识地低头去看,晏存继手中不知何时出鞘的匕首已经划开了他的腰侧,伤口不深,不长,微微出血,只有细细麻麻的痛。季华鸢震惊地望着晏存继,晏存继的目光却带着一丝嗜血的残忍:“季华鸢,别以为我真的不舍得动你!”
季华鸢不窝囊,但他深知这是眼下唯一的出路。晏存继的反应也许超出了他的预计,但他绝不意外。这人是凶残的豹子,他无聊的时候喜欢扮演一只狡猾的猫,可他骨子里的嗜血和冷酷,永远也不会消失。季华鸢终于彻彻底底地认识了晏存继的疯狂,他看着对面那个转瞬间无情而残忍的西亭王储,缓缓地点了点头:“好,我跟你走。”
此时天刚刚亮,季华鸢深知,真正无情的刺杀,远远还没有开始。
与此同时,北堂王府内。
“什么叫跑了?”北堂朝刚刚穿好衣服,他放下手上擦着的剑,看着有些吞吞吐吐的如松,皱眉问道。
如松不知道还能怎样说更委婉,他看着明显已经不耐烦的北堂王,终于心一横吐口道:“王爷,华鸢主子昨晚骗了侍卫,他昨夜出府去了!”
北堂朝闻言心里咚的一声,震惊之余却又想不明白季华鸢要做什么,便赶到飞鸢楼去看个究竟。当被子掀开露出下边的枕头的时候,北堂朝被季华鸢这幼稚的举动气得真不知道是怒是笑。
刚刚赶过来的朱雀站在门口,看着床上凌乱的一切,一时间有点找不到自己的舌头:“十四号这是……”
北堂朝淡定地动手将那床绣着金鸢的被子叠好,把枕头放回到它该在的位置上,淡淡开口道:“很明显,跑了。”
谢司浥被洗白,晏存继急走雨岚山关,季华鸢又好巧不巧要去了白珊瑚簪子。这是北堂朝最不愿意联系在一起的事,可是眼下,他不得不承认,他最不愿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该死!他昨天明明告诉了季华鸢自己的计划。季华鸢当时神情自若,一切正常,他还以为是自己多心了,竟然就轻易地疏忽了飞鸢楼这里。
“王爷……”朱雀在努力地捋顺自己打结的舌头:“跑了是指……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