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漓依依不舍的出了英灵殿,回望这座供奉着她阿娘的灵堂。
东妃陵位于怡山西麓,四周群山环绕,这座殿阁看着渺小,但宫廷制式足够庄重,此处是皇陵的边缘地带,往西是先祖的福地,往东是云河波澜壮阔,依山傍水,山势险要,想要上山,几无可能,山的北面与东面挡住了季风、沙尘,因此形成了峭壁,是皇陵的天然屏障。
群山合围,将帝王栖息之地,围的严丝合缝,且,皇陵内外由两万陵卫时时护卫,这座皇陵只要没有祸起萧墙,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夏漓收回视线,看着外面不远处等待的何有才、玄一等人,再看了看一直在身侧的黎寻之,不满的对他道:“未婚夫婿大人,您脑袋上还顶着个‘未’字,这儿歇着的都是我家先辈,您就不能低调点,不怕他们晚上找你麻烦?”‘晚上’二字,她加重音渲染,专门吓唬他。
黎寻之全部注意力皆在她身上,她虽面色平静,但谁人面对逝去的母亲能无波无澜?他不善于安慰人,只能一直陪在她身边,让她感受到他的存在,想让她知道她不是独自一人,却突然听得她唤他,还是用他一直很在意的身份唤他,他的心中立即涌上热烫,看着她,沉静面容忽而笑容绽放:“不怕,未做亏心事,我无所惧。”
他的笑容在这冬日,让人心也跟着温暖,她微笑:“我怕啊,我干了不少让别人‘亏心’的事,怕连累你跟着倒霉。”
“不会,就算真有连累,我也乐意之致。”他笑容微敛,沉声认真答道。然后擡步与她同行,他们要出皇陵,去驿站暂歇一晚。
夏漓走到何有才等人处,众人转身,随她一起步出皇陵。
天色渐暗,他们还要步行大概半个时辰方能走出群山,前后有禁卫开路,夏黎与黎寻之被护在中间同行,她身后还跟着个何有才,今日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并不赶时间,因此众人比来时步速更慢。
夏漓也有心情四处张望,她的目光一直在两边山体上看来看去,不知怎么的,她的心上渐渐涌上不安,直到看到前方要通过的,这条路的最窄山隘处,她目光沉凝,仔细观察山隘两边……
黎寻之一手持剑,一手负于身后,再发现她的目光有变后,也一起向前方山隘看去,他皱眉,这是皇陵,天险不说,更有两万护军,他环顾四周后,与她一样,将视线停留在那处狭窄关隘,然后,他竖起手掌:“停!”
众人立即停下,呈护卫状,转身向外,将夏漓牢牢护在内,玄一皱眉看过四周后,到夏漓面前,拱手道:“殿下、世子,可要派人去前方查看?”
“前方山隘处,派两队去两边山上查看。”黎寻之直接开口道,他叫的停,自然该负责到底。
玄一看过来时,夏漓点头,黎寻之对国公府侍卫常山也微颔首,常山便带两人,跟在公主府护卫一旁,一起持剑去前方。
也许是经历的多了,夏漓对危险有一种近乎预知的敏锐感知,这种预感使得她如今还能存活于世,她瞄了一眼身旁紧绷住身子的黎寻之,自嘲道:“世子大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放松些……这皇家陵寑中,你说要是有事,是护陵军叛了呢?还是我这人真就倒霉,在先祖围护中,还能累的你与我一起遇到意外。”
黎寻之原本紧绷的身子,听到她放松的声音,不觉也放松下来,偏头看她:“意外也好,叛变也罢,只要是与殿下一起,我便不觉得是霉运。”
夏漓笑话他:“你以后别自谦什么口拙,你看你这诱哄小姑娘的语气,跟拍花子哄骗小孩的犯人一样一样的。”
黎寻之失笑,长睫微阖,侧转视线看着已抵近山隘口的禁卫们,口中轻声道:“阿漓与我比,本就是小姑娘,自该哄着些。”他被她点破心思,心中赧然,她比他小,行事却处处周全,他不自觉的就是想哄哄她,把她哄成小姑娘,或许会更依赖他一些……,他,想让她把他当成男人依赖,而不是当作子侄打趣。
夏漓睨他一眼,也看回前方的禁卫,口中抱怨:“知道你比我早出生三年,你有必要时时提醒我?有什么了不起,大的就要哄小的么?怎不见宫里那位比我年长三十岁的陛下,也哄哄我?”她倒是觉得她这个做妹子的,反倒在时时哄着兄长。
黎寻之笑容不变,看看她,她粉面含笑,对未知险情未有半点惧意,他的心中也稍松:“陛下也哄着、依着你,不然怎会在这个时候同意你来皇陵?”他可亲耳听见陛下金口玉言,说让她下个月来拜妃陵,现在离下个月还有四天呢。他在心中笑叹:在她面前,皇帝的话都能打折扣,就为了哄她开心而已。
突然,二人瞳孔微缩,刚刚登了几步山的禁卫,呈躲避状四散,同时破空声频出,这是有人在用弓箭射向他们!
黎寻之立即伸手拉着夏漓向左侧山脚避去,她只来得及大声吩咐:“让他们撤回来,派人去接应!”
立即又有两队禁卫在玄一的手势指挥下沿两侧山脚,躬身一面躲避可能的箭矢,一边掩住身形去接应探路的禁卫。
不远处并未再有箭矢射出,探路禁卫迅速从两侧山边回撤,有人从山上俯冲下来,口中吆吆呵呵,顷刻间,便有一群人黑压压的人冲下山,列队向夏漓的方向行来。
听见声响,看着来人,夏漓与黎寻之皆沉下脸,夏漓口中道:“黎寻之,对不住,我的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这回又连累你。”
黎寻之捏紧掌心她的手,回头道:“臣子护公主,男子护妻子,天经地义,阿漓何曾连累过我。”说完,对她微笑,牵着她从藏身处走出,众禁卫护在前,以弓/弩、刀剑与对面之人对峙。
“哈哈哈…,朝阳长公主殿下,多日不见,小王这厢有礼了,殿下万安。”
“扰我先祖英灵,不愧为不通礼教,刁野不驯之北蛮,四王子即敢来,便须有死的觉悟!”
来人居然是北元四王子,一国储君,为了杀她,居然敢登上他国皇陵,既然来了,就留下命来!夏漓心中震怒,面上不显,只语气森森。
北元四王子不以为意,站在手持弯刀的众北元军士前面,接着与对面的天/朝长公主道:“长公主何须如此生气,你不肯北上,小王只好亲自来请,一番好意,万请领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