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进半个时辰后停车,二皇子当先下马车,站在地上等着他小姑姑下车。
夏漓撩帘一看,眼前是灯火辉煌、门庭若市的二层小楼,门匾上挂着‘知满园’三字,门前揽客的都是衣着鲜艳,身形在衣衫下若隐若现的女子。
夏漓下了马车,面上未有丝毫惊讶,二皇子挑眉:“知道这是什么地儿么?”
夏漓一笑,转身直接向门口走去。她今日穿的仍然是男装,只要不走近观察,她有自信没人能察觉她的女儿身。
二皇子见夏漓二话不说入了楼,在原地怔了一下,连忙跟上:“等等,小……,陈公子,今日还是算了,咱们改日再来。”
“别呀,公子,来都来了,何须改日,快请进!”二皇子被两个女子簇拥着也进了门,见前面夏漓已经与老鸨搭上了话,忙挤近:“要个雅间,上壶清酒,不,果酒,然后找几个清倌,弹几首曲子。”
夏漓见二皇子熟门熟路的一通吩咐,便对眼前三十许,正与她推荐特色姑娘的鸨母道:“听他的。”
老鸨见到一气质不凡的素袍公子进了门,忙殷勤的上前打招呼,但她多年浸染此行,片刻便察觉了此人无有喉结。她的眼神不及变化,又有一身着锦缎蓝袍、气质华贵的男子进到跟前,这倒是个熟面孔,她眼珠一转,心道进门是客,只要给钱,女子也是大爷,连忙前面引路,直接将二人引进了二楼靠内的一间相对寂静的雅间。
“李公子,您久未来此,今日大驾光临,不如妾与您叫莺鸣姑娘,她可是妾这儿的镇园之宝,弹唱、诗词,无一不绝。”鸨母面带趋奉殷切安排、小心侍候,此时已经回想起了眼前的男子,偶有来此,都是被那群膏粱子弟引为上首,且只唤清倌侍候。
既来之,则安之,此时看他小姑姑的样子,也不可能立马就离开,二皇子只得吩咐“只唤些会弹唱的清倌就行,我今日来此只为听曲,其他都不必了。”
“那就莺鸣姑娘吧,我听听是个怎么‘无一不绝’法。来点下酒菜,听说你们这儿的酒酿梅子不错,也上点儿来。”夏漓淡定点单。
“哎!还是这位公子知妾这儿的行情,妾这就安排来……”鸨母得意一笑,她这儿的吃食也是数一数二,见那矜贵男子以此女子为首。想着说不得是人家夫妻二人的情趣,专来她这儿找些刺激也不一定。京城这些富家子弟玩乐的法子可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表叔,你莫不是已经来这儿摸过底了吧!挺懂啊?”二皇子已经相信他小姑姑进过行院了,她这作派可比他这个男子还熟络啊。
正出门将房门掩上的鸨母听这一声‘表叔’,愣了一下,这又是个什么关系法?……算啦,来这儿就是客,她只管收银子把客人服侍好就行,至于其他的,与她有何妨碍,遂关上房门自去安排不提。
不一时,一粉罗衫芙蓉面的女子,抱着古琴进了门,给夏漓二人行完礼后,就去了屏风后准备抚琴。片刻后,屏风撤开,琴声响起。夏漓与二皇子身边各有两名妆容精致面容娇好的女子,添酒夹菜,服侍周到。
二皇子见旁坐夏漓安之若素,身边清倌喂酒喂菜,她吃喝不忌,并未觉得有丝毫不妥。倒是他在这里有些拘束,一时哭笑不得,这天下,再没有姑侄二人一起上行院吃酒耍乐的事情了吧。
“表叔,您这娴熟的气势,要是家里人知道,只怕不会好过吧?”他爹爹知道他小姑姑逛行院是这么的家常便饭,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表情?
“我又不像你,家有河东狮,自然顾虑多。”夏漓觉得二皇子一副小媳妇循规蹈矩样,要是鸨母不这么熟络殷切,她都要相信他是第一次进行院了。
“……,我亲都还没成,家里哪来的河东狮?”二皇子凭空被他小姑姑安了一有妇之夫的名头,只觉莫明其妙。
“那什么于家姑娘,听说是出了名的美貌有才学,想必是不会挑个会逛行院的夫君吧?”夏漓挑眉,她跟着二皇子这么多回,也不是一无所获,听说这京城有这么位名门淑女,好像很得某人的青睐呐。
“你别胡说,什么于家姑娘,没有的事儿,你别坏人家姑娘名声。”二皇子急了,这里可是行院,小姑姑你别乱说话。
夏漓见二皇子急了,对着他笑的言不由衷:“好的,表叔自然是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二皇子不想再说话了……,他就没在他小姑姑手上讨着好过,他还是别开腔了。
二人便认认真真听起了琴来,夏漓听得这位莺鸣姑娘奏琴,确是技巧娴熟,乐音引人入胜。与她在听风楼等地听到的民间小曲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前者嘤嘤切切,似有万言千语诉说;后者杂杂嘈嘈,弹尽所历凡殊事宜。
几曲完毕,奏乐女子见此间二人,真只是听曲,并无其他要求,便道:“妾之所奏毕竟单调,不如再唤人奏一曲琵琶,给二位贵人换个口味……?”她进来之前,妈妈就交待过,此间之客只能矜持以礼相待,不可露风尘之态。近来之后,见二人果无狎昵之色,却无行院取乐之意,怕二人只听她弹曲无趣,便提议换换口味。
“不必了,时间不早,我等这就要告辞了。”二皇子忙出声阻止,还是早点离开吧,他有些心虚,带着小姑姑逛行院什么的,确有些耸人听闻了。
夏漓便就也起身与二皇子出了行院。徒留鸨母一个劲的询问可有招呼不周,让下次一定再来……
她往日未回京时,偶有在妓院寻个消息,躲个追踪什么的,见那些男人们哪个不是怀中搂着抱着,手口皆忙个不停。此趟与二皇子来此,他倒好,比她还正经,目不斜视真的只听曲……就他这道行,还想用行院来吓唬她?
“唉哟,我的祖宗哎,奴在这儿等的真是心抖腿软,您怎么才出来,吓死奴啦,这地儿您怎好涉足,这可不成呐!”何有才见他家公主与二殿下终于从这行院出来,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对夏漓怨念。他刚刚未及反应,便被长公主留下与二殿下身边的内监刘湖儿作了伴儿,心急如焚的在外面转圈圈,他们再不出来,他可要冲进去救他家长公主了!
“怕什么,有本王在,还能让你家主子出什么事不成?”二皇子见夏漓身边的何有才急得跳脚,不满道。
夏漓挑眉道:“确定不是我不让你出什么事儿?”
二皇子一哽:“我能出什么事儿,自是我护着您。不过,小姑姑呐,您这真是……,您就没怕的地儿?”
“我自然没有,只有你怕的份儿!”
“哼哼”二皇子见夏漓的得瑟样,他堂堂男子,怎能认输:“我何时怕过了?刚刚我可不是怕,是不习惯,有您在,我别扭。”
“是吗?行吧,我带你去一地儿,你要是不怕,可别逃。”夏漓眼珠一转,二皇子想用行院捉弄吓退她,那她也可以同等还之嘛。
二皇子自是不信,还能有他怕的地儿?他道:“行啊,我要真让你吓住了,以后可还怎么混?”
于是,夏漓与二皇子再上车,这次由夏漓吩咐了地儿,堇一等人当先护送他们过去。嗯,玄一成亲了,被夏漓放了一个月的假。敢在她面前提意见的一个王乘风被陛下弄走了,剩下的玄一偶有不配合,今日可都不在。
夏漓领着二皇子到了一处,从外面看就普通民房的地方。夏漓上前敲门,二皇子自然跟上。
有一青年男子开门请他们进去,一路提着灯笼,走过影壁,延着回廊,一直向前走,前方隐隐传来丝竹之声。
二皇子见这不过就是普通的民宅,透过路上点着的路灯,看着倒像是富户,二皇子问道:“表叔,就这么一普通民宅,没甚特别之处啊。”
夏漓但笑不语,很快你就会见识到了。
前方乐声、人声渐大,走进一院墙进入房门后,二皇子瞪大了眼睛,眼前声色靡靡,丝竹乐声不断,与知满院一样的情形,不同的是侍候人的不是姑娘,清一色的俱是面貌清秀俊美的男子,只有侍候茶水的是一些看不出男女的小童。
有人来招呼夏漓与二皇子:“二位是第一次来?看着面生,快请进。楼上还有一间雅间,二位可使得?”
“行啊,就雅间吧!”夏漓开口。
二皇子见来人声音清脆,面容清丽,虽是男装打扮,但胸前起伏,明显是个女子。直接将他们往楼梯处带,终于回神问夏漓道:“这是象姑馆?”
夏漓:“怎么样,没来过吧?”
二皇子扯住夏漓袖子:“表叔,回吧,天不早了。”他想起夏漓在知满园享受侍候的情形,不能想象有两个男子再给她喂吃喂喝的样子,直接拽住夏漓的手腕,对引路的男装丽人道:“对不住,今日太晚了,我二人还有事,就不留了,改日再来。”
“这……,二位刚来,我们这儿什么都有,不如二位坐会再说?”
二皇子可不想坐会再说,他拽住夏漓,直接循来时的路走出去。夏漓也不反抗,跟着他往外走。何有才等人也紧跟二皇子与夏漓二人,一路脚步不停的向他们停马车的地方赶去。
出了此处大门后,二皇子粗喘一大口气,对夏漓低吼道:“小姑姑,你是怎么知道这处地儿的?你今日不是第一回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