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京城百姓、官宦人家的话题都没离开初回京的长公主,不出手则已,出手便是雷霆手段。
百姓们顶多关起门来议论议论长公主好大的威风,直接将韦相府上的姑娘送去了刑部坐大牢。
官员们则是心底都抽了抽,他们还知道太医院与大长公主的事呢,前面不过是在宫里将事办了,并未广传民间。
今日是当着众百姓的面,直接以律例将宰相府的女眷送入了大牢,且人证物证俱全,绝无可能再翻案。
韦氏一家因韦氏大乱,倒是向韦相求了救,但韦相并未有任何表态,只让众人静观其变。将韦氏一家急成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没有一人能置身事外安然入眠,他们不知道是否会真如长公主所说,谋害之事只当做寻常百姓犯案处置,否则,全家便是灭顶之灾。
夏漓却是一夜好眠,清晨起床用过早膳后,便登车回了宫中。
待到得承明宫书房后,太子也在,依礼落坐后,见他们父子二人都看着她笑。
她便也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贵父子二人这是想我了?笑的这么有深意。”
“小姑姑总是有办法让孤等不想也想你的,两三日不见,您倒是直接将韦相家的姑娘给弄进刑部大牢了……”太子调侃道。
“这事吧,它确实是我干的,要是韦相有意见,他家大业大的,不孝子孙想必不只一个,我其实还可以为他效劳的。”
“可别,韦相一把年纪了,还得为了一旁系不孝子孙向朕请罪,朕于心不忍。他还说要亲自求见长公主陪罪,朕已经替你拒了,朝阳,你觉得呢?”皇帝是真觉得不用牵累到当朝宰相的。
夏漓也觉得此事没必要连坐:“多谢皇兄为我周全,确实与韦相无关,他一老头不至于指使个小姑娘来对付我。要韦相大人为不相干的事向我赔罪,是我不能承受之重。”
太子失笑不语,皇帝摇头笑道:“既有此事,你为何不一回京就告诉朕,倒要累得自己出手?”
“不需陛下出手,是因为您的精力用于操劳国事尚不够,不需浪费在这些,我自己能解决的事情上,只要您稳坐钓鱼台,鱼我便自己收网,您看着就行。”
皇帝抚须长叹:“光看可不行,朕已撸了韦氏之父兄官职,如无父兄袒护,韦氏安敢如此胆大妄为。”
“不错,爹爹已当朝斥众臣,养不教父之过,只怕今日京城的纨绔们回府都得遭殃”,京城有些官宦子弟,可不比韦氏胆小到哪去,太子有些幸灾乐祸。
皇帝瞪了太子一眼,继续道:“你送到刑部的犯人,已被连夜审讯,虽已全部认罪画押,但你提供的证人证词,曹尚书说还要派人查证证实,案子得晚点结案。”
“刑部的曹尚书,出了名的难缠较真、耿介不阿,不卖任何人的面子,即使有证据也必得证实才会结案。”太子解释,那曹尚书真就是那么个人,不是争对你的啊,小姑姑。
夏漓点头,表示理解:“曹尚书在民间被称为‘曹青天’,做事严谨是应有之意,我觉得挺好的。”
皇帝见夏漓一副乖巧听话的姿态,心里却突然有点难受:“此事说到底是你自找的,朕派了一堆人接你回京,你倒好,带着两个人就敢满世界乱窜,差点折在了几个小人手上,朕费尽心思在佛前求得你平安过了十五岁,你就是这么报答朕的?”
“臣妹知错,以后不敢了,绝不会再犯此错,求陛下息怒!”夏漓俯首认罪,她就知道,她单蹦的这两年,不会这么容易在皇帝这儿过关的,但凡有事,必得被提出来敲打她。
“小姑姑你也是,以后再去哪儿,可得带着足够的人手,护国公主那两百的禁军可给你配满员了!”太子补刀。
欠揍的太子,都这会儿了,还落井下石,两百的护卫,她用不了,不如都送给你好了,夏漓腹诽。
“不过,爹爹,该用午膳了,不如先用膳?”太子见差不多了,便当个和事佬,转移他爹爹的注意力,为他小姑姑解围。
“那还等什么,用膳!”皇帝没好气的起身,带头去用膳。
太子拉起夏漓后,也紧跟在了皇帝身后,夏漓颇自觉的灰溜溜的跟在了太子身后。
膳后,皇帝没再找夏漓的茬,她便自行回了康宁宫,最近她还是在宫里多待一段时间吧,别在外面闲逛,遇到不平事她忍不住拔刀相助什么的,再惹得皇帝又想起她出溜两年的事训斥她。
在康宁宫和在公主府中,只要不出门,其实都差不多,夏漓窝在内殿书房,躺在美人塌上,吃吃点心看看书。
由简入奢难,夏漓在民间的十年,已经把宫廷坐卧行走的规矩放弃的一干二净,学着民间的百姓们怎么舒服怎么来。
一朝回京,面对的都是规矩人,她得在有他人在时,维持公主的体统。可一个人独处时,自然不用勉强自己,她坐没坐相,躺没躺相,将一干宫婢内侍全撵去了偏殿,这大太阳的,也不能让他们在院子里晒太阳。
丁氏和陈蛾儿如今守着公主府,只何有才跟在夏漓身边,他死皮赖脸的留在了书房,特别有眼色的添茶传膳递吃食。
这日午后,夏漓在书房内继续耗着,康宁宫却来了个意外的人。她收拾了仪容后,带着何有才去了正殿,见到来人,二人分宾主落坐后,夏漓笑道:“汝阳王兄,大热的天,您要是想看望我,怎么不挑个一早一晚的时辰,午后可正是最热的时候……”您老大中午的不辞劳苦,有何贵干啊?
汝阳王微胖的身子仿佛冒着热气,他掏出帕子抹掉额角的汗:“这不是有急事找十二妹么,老哥哥我过两天四十的整寿,请柬早就发到亲友手中了,这临了临了,总觉得有什么事没做,这才想起,老哥哥我发贴子的时候,十二妹你还没回京呢,故而,漏了你的贴子,你可别怪哥哥记性差,年龄一天天长大,脑袋装的东西倒是越来越少。”
“把冰盆离汝阳王近些”,夏漓吩咐完,对汝阳王说:“我还以为什么急事,就这?您老人家没养奴才?偏得使唤自己的腿。”
“别人可请不动您这位深居简出的长公主,我得亲自来,太子可已经答应了我会去的,你和太子一道去不费什么事儿,要是还嫌麻烦,我只得使唤你那不争气的恪勤侄儿来背你了。”
汝阳王可记得这位长公主,三五岁的时候可是长在皇帝身上的,但见出门都是皇帝抱着。
夏漓笑:“我前儿可刚出门做了件不小的事儿,您莫不是在含蓄的讽刺我?别劳烦您家大侄子了,我跟着太子一道去。”汝阳王兄这是拿她开涮呢。
“我讽刺你做什么,没有的事,别给我乱扣罪名啊”汝阳王也笑:“那成,我这就回去了,你接着凉快吧。”
“您急什么啊,迟些大阳不大了再走,这不是自找的要中暑吗……”
“家里一摊子事儿呢,哥哥我身体好着,哪会中暑。”
汝阳不等夏漓硬留下他,火烧屁股似的又走了。
夏漓哭笑不得,她也不会吃了他,跑那么快做什么……
“殿下,汝阳王殿下四十整寿,可把所有人都请个了遍,陛下都同意太子殿下去了,就是说他可以大办呢,他正高兴着……”
何有才见汝阳王的身影消失的快,对夏漓解释道。
“他和陛下的感情从前就不错……,你帮我准备贺礼吧,到时候咱们跟着太子一起去。”
“是”。
到了汝阳王寿辰这天,夏漓去东宫和太子一道往汝阳王府去。
到了地方后见离她的公主府不远:晚上就不折腾了,回府歇着吧。
汝阳王在府门口接着太子和夏漓后,在太子右前方领路,夏漓落后半步,听他二人闲聊:一个说太子大驾光临,真是给足了你老叔父面子;一个说王叔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只别嫌贺礼简陋;一个接着说那不能,太子哪怕是空手来,也是最大的贺礼……
夏漓听得只想翻翻眼睛,她最烦的就是这客套场面话,假的很,太子倒是比小时候更善于言辞了,这场面话倒是一套一套的……
太子不知道夏漓跟在他旁边正在腹诽他呢,见他王叔把对他的感谢辞,正要原封不动的再给她小姑姑来一遍时,左前方有一人影,突然从墙后背向他倒摔了出来。
他一时反应不过来,不知道是要接住此人呢,还是要退开让此人摔在地上,正手足无措时,就见夏漓跨前一步,直接从背后锁喉,将人拦停了下来……
夏漓听汝阳王说感谢她大驾光临,给了他老哥哥的面子,看样子打算将太子的场面话,原封不动的对她再说一遍时,察觉太子前方不对劲,她跨前一步,左手撑住倒过来的人,右手往前锁住了来人的脖子,同时转身,右脚后踩卸力……,待要喝问何人敢袭击太子时,汝阳王先叫了起来:“孽子,你这是做什么!想撞倒太子,全家一起玩完?啊?”说着就过来一把将夏漓怀中的人扯到一边,夏漓只能放手,不然得勒死了她王兄的‘孽子’……
被狠力扯到一边的‘孽子’梗着脖子不说话,墙后又跑出来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直接在几人面前跪下行礼:“太子殿下、长公主殿下、爹爹,都是我不好,和大哥打闹害的大哥摔出来,差点撞着了太子,请太子殿下责罚!”
汝阳王跳脚:“这是打闹的时候吗,两个孽畜!这是要要老子的命啊,夏恪勤,你就是这么当兄长的?还不给太子赔罪,真想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