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减肥?我还要戒酒?”
循蹈微笑着点点头。
“不可能,我做不到。”
“有什么困难?说来听听。”
循蹈很想知道她为何能这么斩钉截铁的拒绝。
“我老公爱喝酒,我必须陪他。”她表情极认真,“医生,这是我们的相处之道。”
循蹈一时不知该如何不偏不倚的劝服,工作这些年来,已学会不再快人快语,许多话总是在心里过个几遍,才能出口。如今的自己,只在周莫尔面前,才能如若干年前一般,不假思索一股脑儿地说出自己的感受和意见。
“而且,我也不减肥。”她渐渐堆起笑容,“我老公喜欢丰满的,他还希望我更胖一些呢!”
她的皮相饱满,骨相宽阔,眉眼间不见忧愁,给人一副成熟大气之势,所以说起这番话倒也不违和。
不过她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口无遮拦,“这都是隐私,因为你是医生,我才和你说这些的。”
循蹈说着那当然,让她尽管放心倾诉。她心满意足地又笑起来,“你说着,我就听着,这是你们的职责,我明白的,我心宽体胖,挺好的!”
“你老公是喜欢你这个人,和你高矮胖瘦,能不能喝酒,都没有关系。”
“谁说的!”她一副不服来辩的模样。
循蹈收起自己的意见,她们对契合的认知不同,好可惜,没学过谈判学。她又重复了自己的医嘱,觉得自己如电影里的唐僧一般。
她好像已忘记病来如山倒时的崩溃,医生的话,出院了就抛到脑后。半年后,十床第二次入院,更胖了些。
循蹈见到了她的老公,很普通,没什么记忆点。她在他面前特意强调,病人需要控制体重,戒酒。他眉头皱了皱,一语不发。
“我现在真的过得不错,除了偶尔生个病,住住院很快也就好了,而且我保险能报,我不想改变生活习惯,这个不吃、那个不喝的,惹他烦。”
“生病难道不给家人添麻烦吗?”
“减肥、不喝酒,难道就不会再生病了?”
“至少几率会小不少。”
“生活的快乐没有了,然后还不能确保一定不生病,那不是得不偿失嘛!”一口气说完,又怕得罪医生般补充道,“循医生,别介意啊,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关键是我瘦一点我老公都不高兴。”
她眯眼笑着,“他以前交过的女朋友都是很胖的,所以我要是变成瘦子,我老公肯定不喜欢。”
循蹈的鼻子筋出皱纹,沉浸在倾诉中的人并未在意。
“而且他只是喜欢那种夫妻间小酌的快乐,也不是啥不能满足的事,我做老婆的不能陪他喝,难道要他出去找别人喝?”
她有她的选择,做医生的干涉不了,循蹈不想再争辩,舒展胸腔,缓和道:“但终归为了身体健康,我希望你能听进去我的话。”
“听进去了,听进去了!”
不到一年,第三次入院。
紧急处理了十床的症状,九床的男朋友来找主管医生。
“我这就过去。”循蹈匆忙把医嘱递到护士站。
“不急、不急,她也还好,我就是想来问问医生,她是真的有病?还是精神有问题?”
循蹈翻看着九床的门诊病历,闻言,擡起头,快速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相貌比十床的老公,还让人没有记忆点,循蹈猜测,凭自己的记忆力,就算再见他十次,在人堆里也未必能识出。
门诊病历记载初步诊断:胃溃疡、反流性食管炎。胃镜病理结果是良性溃疡。肠镜检查结果为大肠黑变病。
“为什么这样问?她的胃肠确实都有问题。”循蹈翻阅完手上的资料,再次擡起头面对男人。
“我在网上查,她得的可能是胃肠神经官能症。这是不是一种精神疾病?”
“我先去看她,检查清楚再说。”
问完九床的病史,嗳气、腹胀、便秘、肠鸣音亢进,经常在进食完毕后突然发生呕吐,有时上腹痛,有时下腹痛,有时还伴有脐周不适,这些症状不时出现,并无规律。问到大便习惯,她说大概四、五天会排一次,有时一个多星期才有一次。
“你平时有吃泻药的习惯吗?”
患者大肠黑变,应该是长期服用导泻剂所致。
她点点头,说了一个广告打得很火的减肥茶的名字,“经常吃,不吃就拉不出来。”
问到饮食,她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