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挂断电话,对着手机沉默了有足足一分钟。整个过程里基安蒂没说话,波本没说话,基尔没说话,阿佩罗没说话,不破先生没说话,不在的宫野明美和冲田总司当然也没话说,但就在这个时候科恩忽然往这边喊:“烤鱼好了,你们要吃吗?”
没人理科恩。
这个时候也就只有什么都没听到的科恩还在状况外,但基安蒂偷偷松了口气,至少,至少——如果伏特加有可能有问题的话,不就证明她其实没问题吗?虽然非常对不起伏特加,但既然伏特加是卧底,那还是把他弄死吧!
组织不需要卧底,但组织也“需要”卧底。
现在就算伏特加不是卧底那也得是卧底了,基安蒂愤愤地想,她刚才差点就死了,要不是因为伏特加,她会到现在这个地步吗?所以都是伏特加的错!
琴酒还在看录像。里面的人确实是伏特加——跟赤井务武交谈的、在警视厅附近出现的、正要离开日本的,都是他们正在找的伏特加。
虽然这个世界上存在很多会易容的能人异士,但想要瞒过琴酒来扮演伏特加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们有自己的确认方式,也有十多年来了解的习惯,更何况要说能一眼认出伏特加的人,这个世界上除了琴酒数不出第二个来。
但就是因为这个,琴酒才保持了沉默。
他当然不觉得伏特加是间谍——或者说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关于伏特加的所有线索都是这两天忽然出现的,比起总是有点问题的其他人都要突兀地多。
隐藏很深的间谍?或者说是瞒天过海的栽赃?
在琴酒眼里,就没有不出问题的人,比如经常出现在各种地方的波本,从一开始就没那么受到组织信任的基尔,满身都是问题只有后台比较硬的Shuhari,妹妹叛逃现在也身份存疑的宫野明美……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小动作,琴酒一直没有动手不只是因为还没有充足的证据,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组织需要这些人来运转和维持。
要放出的情报、故意透露的线索、提前做好的安排,很多东西都是组织通过这些人故意流到其他地方去的,这点琴酒也一清二楚。组织对他们来说威胁越来越大,但“他们知道的组织”和“实际上的组织”总不是一回事。
——这就是我们让你们看到的组织。
——无论是警察,还是自诩为“维护和平”、“打击犯罪”的某些组织和机构,他们从来都没有看清过组织的真面目,因为真正的乌丸集团依旧隐藏在冰山之下。
可是伏特加不行。
虽然伏特加自己的等级没有那么高,可是伏特加这些年来跟着琴酒去了太多的地方,通过那些情报能推断出来的东西也太过危险。如果伏特加是卧底,还不如让他知道那个只会搞砸事情的废物朗姆是卧底,这样琴酒就可以直接杀了朗姆解决这件事了。
“琴酒,”阿佩罗打破了这让人窒息的沉默,他的声音里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来,但是他说出口的话就像是点燃这片死寂的炸弹,“你杀叛徒可不需要证据。”
只要有这样的可能,这个人就要死。
无论是谁。
就算不是叛徒也会死,就像当初的皮斯克……不,这样死在琴酒手下的人有很多,但就像阿佩罗说的一样,要证明一个人无辜或许能做到,但组织向来不会浪费时间,所以直接杀掉“可能是卧底的人”就是最简单的做法。
琴酒看着这群反应各异的人,发出了一声冷笑。
599
贝尔摩德也在看资料,她靠在咖啡厅的沙发上,懒洋洋地加快录像播放的进度,然后百无聊赖地把这些东西关掉了。
坐在她对面的小学生甚至真的在做作业,一笔一划写得非常认真——尽力让自己的笔迹看起来像是十七岁的自己伪装小孩子时候写的东西。虽然他们的笔迹说到底是一样的,但小孩子软软的手指写出来还是有点区别。
不过帝丹小学的老师并不会太介意笔迹的事,因为只要说成是感冒或者有其他原因所以写字有点奇怪就可以了。
“这是伏特加?”贝尔摩德轻轻敲了敲桌子,引起侦探的注意。
工藤新一头也不擡地说:“当然是本人,如果只是合成视频或者假扮的低级手段是瞒不过琴酒的。只有意识到那是伏特加本人的时候,琴酒才会真正开始怀疑组织里出现了他之前没有注意到的内鬼——要么是伏特加,要么是别人。”
“伏特加本人啊……”贝尔摩德想起了伏特加的表现,觉得这次的事件还是有点意思。
既然是伏特加,那么他到底为什么会跟那些人交谈……或者说,既然侦探坐在这里,那他总应该给自己一个解释吧?
工藤新一看着贝尔摩德的表情,就继续往下说:“你想问他为什么会留下这样的证据?很简单,在这种情况下,人的认知是受到环境影响的,我们让他认为自己找到的是组织的人而已,刚好组织里的卧底比你想的多。当然,就算你问我也不会告诉你他们都是谁的,还有,你们也不可能再见到伏特加。”
即使看上去能够坐在一起喝茶甚至闲聊关于叛徒的事,他也不能相信贝尔摩德。组织的魔女,又不是他这里的卧底,能聊起来还是看在工藤有希子的面子上。
同时,他也不指望琴酒会相信伏特加背叛组织的事,但失去伏特加对琴酒来说一定会让情况变得有点不同。在这之后琴酒一定会变得更加警惕,为了避免夜长梦多,那些一直在拖延时间不知道做什么的合作方也开始着急了。
一切都是因为伏特加……好吧,谢谢你,伏特加先生。
贝尔摩德发现她还是有点小看侦探了,二十七岁的侦探和十七岁的侦探行事方式已经截然不同,他们之间最大的不同——这位年长一点的策划者已经经得起失败,并且接受了无数次失败的结果。
“是这样吗……看来你‘教授’的称号也没给错。既然如此我就拭目以待了,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她也不再关心琴酒那边的事,反正区区一个代号成员而已,现在的贝尔摩德还是江户川同学没来的家长,她就坐在那里听到帝丹小学的铃声响起,而家长们已经带着孩子们在三三两两地往外走。
……说起来这小鬼是怎么出来的?
“我可担当不起这个称号,不过山口乱步的事也该结束了。”工藤新一把小学生的作业本子合上,塞进了背包,然后往依旧在滚动着信息的手机屏幕上看了一眼,至少目前的情况还是没有超出他的预料。
他收拾好东西,心想今天的事也快结束了,至少降谷前辈那边的布置应该很快就会接上:“莎朗,我不知道你究竟打算做什么,但是我还是要给你一个忠告——无论你想站在哪边,不该调查的事就不要查。”
比如【到底谁是卧底】。
虽然降谷前辈的身份在贝尔摩德这里已经岌岌可危,但她是绝对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就算再怀疑波本,她也不会把自己拖下水,因为经常跟波本一起行动的人就是她自己。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如果她真的动了波本,那小侦探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他们之所以没有任何动作,就是因为各方面都掌握了对方的把柄,并且有着微妙的平衡在里面。
贝尔摩德觉得侦探用小孩子的外表说这句相当于威胁的话的时候,不但没有威慑力,反而还有点可爱。
她说:“如果我继续查下去呢?”
怎么说她贝尔摩德也是组织的情报人员之一,这也是她的工作。她好整以暇地看着侦探的表情从严肃变得无奈,最后小侦探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说:“那我就把你的真实年龄公布出去。”
贝尔摩德:“……”
她忽然觉得小侦探没那么可爱了。而且,如果之前的猜测没错,这个侦探很有可能确实知道她的真实年龄。不过,贝尔摩德是不会受到这种威胁的,侦探这话透露出来的真正意图是——“我知道更多”。
于是她轻轻放过了这个话题,把谈话的中心转移回到原本的伏特加身上去:“好吧,伏特加这件事你们打算怎么收场?琴酒一定会跟伏特加见面,如果真的让他们见到,你的布置不就白费了吗?”
她很好奇。
但工藤新一回答:“当然要见面,让他们见个面,然后让琴酒亲眼看着伏特加离开日本,这不就是最好的结果吗?”
他说话的语气非常平淡,就算是贝尔摩德也觉得有点发冷。
没有死亡,没有冲突,或许侦探自己在整件事里根本就没有露面过,如果她没有今天来帝丹小学附近打个逛,甚至有可能都不知道侦探参与进了这件事——或者说有猜测但永远都不能证实。
“还有,”工藤新一继续说,“其实按照组织那边的计划,应该还会有人去接应吧,到时候就看谁是阻碍组织调查这件事的叛徒了。”
胳膊肘往外拐的,可不止贝尔摩德一个。
贝尔摩德觉得话题已经足够危险了。她站起来,心想幸好她没有去掺和这件事,但是无论是哪里都一样,组织本身就是个不断把所有人都卷进去的漩涡,加入组织的结果最后都是死亡。
她刚准备走,就听到了背后传来的侦探的声音。
工藤新一说:“莎朗,你知道的太多了,不会真的就想从这里若无其事地离开吧。”
贝尔摩德停下了脚步。
600
伏特加就要离开日本了。
但是,摆在琴酒和组织其他人面前的是一个新的问题,他们甚至没有去跟伏特加交流的想法。因为按照原本的情报,如果伏特加不是叛徒,那么出现在这里的另一个组织成员就必然是叛徒。
躲在柱子后面的水无怜奈吸了一口气,坐在二楼喝咖啡的波本陷入了沉默,站在安全通道阴影里的琴酒点了一根烟,本来想找个机会开枪的基安蒂张大了嘴。
没来的被留下的科恩难过地吃着烤鱼。
匆匆赶来的宫野明美捂住心口,她看了一眼正往楼下走已经要离开的阿佩罗,给工藤新一发消息:【侦探,在你的计划里,代替伏特加成为间谍的人应该是谁?】
工藤新一的回复非常迅速,但是他也意识到了问题,所以他问:【谁都有可能,最有可能的是另一个情报人员,代号是帕斯特斯,或者之前从美国来的米内瓦和玛德拉……所以出什么问题了?】
宫野明美:【朗姆有可能是间谍吗?】
工藤新一:【……】
他们之所以都没动,就是因为这人是朗姆啊!朗姆不是去见BOSS了吗,为什么朗姆会在这里,难道说朗姆真的背叛了组织?
那还玩什么?!直接把组织端了不就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