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5章 纸人仙(2 / 2)

“起来吧。”姑娘淡淡地说,“至于龙涎草,我这里没有。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办法。”

她指着余高泽带来的那个纸人说:“你扎的这个人,很有灵性。你回去后,用你自己的血,混合朱砂,为它点上眼睛。然后,把它放在你张婶的床头。记住,从点睛的那一刻起,七天之内,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让它离开你张婶三尺之外。七日之后,或许有转机。”

余高泽将信将疑,但还是把仙子的话牢牢记在心里。他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回到家,他按照仙子的吩咐,咬破指尖,用自己的血为纸人点了睛。当最后一滴血渗入纸中,那纸人的眼睛仿佛真的动了一下,变得神采奕奕。余高泽不敢怠慢,立刻把纸人放在了张婶的床头。

奇事发生了。

从那天起,张婶的病情虽然没有立刻好转,但也没有再恶化。她昏昏沉沉地睡着,呼吸却变得平稳悠长。更奇怪的是,那个纸人,仿佛真的有了生命。每当张婶咳嗽时,它的身体就会微微前倾,像是在搀扶;每当张婶额头冒汗,它那纸做的袖子,就好像会自己动一动,为她扇去一丝凉意。

余高泽每天按照仙子的嘱咐,用草药给张婶擦拭身体,自己也涂抹药膏。腿上的伤果然一天天好了起来。

然而,麻烦还是找上了门。

王扒皮听说余高泽手艺好,又把他征调去县里,逼着他为生祠雕刻一尊巨大的“功德无量”金身像。余高泽心里惦记着张婶和纸人的约定,自然不肯。王扒皮大怒,下令把他关进大牢,说不雕完就不放人。

余高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七天之约才过了一半,他要是离开,张婶怎么办?那个纸人又会怎么样?

就在他绝望之际,牢房里忽然飘进来一阵淡淡的纸香。他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纸做的、只有巴掌大的小人,正顺着窗棂爬了进来。那小人的模样,正是他扎的那个老妇人。

纸小人跳到他的手心里,用一种细若蚊吟的声音说:“恩公,莫慌。仙子让我来告诉你,你安心去雕佛像,家里的事,有我们。”

说完,纸小人一晃,就不见了。

第二天,余高泽被押到县衙的工棚里。他心里七上八下,却也只能拿起刻刀。可奇怪的是,他每刻一刀,都觉得手下如有神助。原本需要一个月才能完工的佛像,他只用了三天就雕得有模有样,而且那佛像的面容,竟和他扎的纸人仙有几分神似,慈悲庄严,栩栩如生。

王扒皮见状大喜,对他也稍微放松了看管。

到了第七天晚上,佛像只剩下最后一道工序——开光。余高泽心里默念着纸人仙,希望能尽快赶回去。就在这时,县衙里突然乱作一团。有人来报,说王扒皮的小儿子不知怎么的,突然得了急病,浑身抽搐,嘴里胡言乱语,请了好几个郎中都束手无策。

王扒皮爱子心切,急得团团转。就在这时,一个道士模样的疯疯癫癫地跑了进来,说小少爷是冲撞了山神,需要用“至诚之物”作为药引才能化解。

“什么是至诚之物?”王扒皮问。

道士指着工棚里那尊即将完工的佛像,胡言乱语道:“此像乃心血所凝,灵性十足,若能取其指尖木屑,配以无根之水服下,必能痊愈!”

王扒皮一听,虽然心疼,但为了儿子的命,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立刻命人取来佛像的指尖木屑。说来奇怪,小少爷服下后,没多久就真的清醒了过来。

王扒皮大喜过望,重赏了那道士。等他再去找道士时,却发现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经此一劫,王扒皮也有些心灰意冷,觉得这生祠或许真是不吉利。他草草地把佛像供奉起来,就把余高泽放回了家。

余高泽一路狂奔回青山乡。当他推开家门时,已是深夜。他冲进屋里,只见张婶已经醒了,正坐在床边,手里捧着那个纸人,轻声说着什么。而那个纸人,在烛光下,脸上的笑容似乎比以前更加温柔了。

“高泽,你回来了。”张婶看到他,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几天,多亏了这位‘婆婆’陪着我。我总梦见她,给我讲山里的故事,还给我唱摇篮曲。”

余高泽看着安然无恙的张婶,再看看那个纸人,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纸人仙的安排。那个疯道士,那个“至诚之物”,恐怕都是仙子为了救他而设下的局。

第二天,余高泽带着一些自己做的点心,再次走进了那片老林。竹屋还在,但里面已经空无一人。桌上,放着一个纸人,那纸人的模样,正是他自己。纸人旁边,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是几行清秀的小字:

“万物有灵,诚则感通。你的手艺,能化顽木为慈悲,这便是最好的修行。山外风波恶,此处可安身。善自为之。”

余高泽拿着纸条,愣了许久。他明白了仙子的意思。他没有再去找她,而是回到了青山乡。

他不再雕刻那些门神菩萨,而是开始教乡里的孩子们读书识字,教大人们用竹子编织器物,用木头做些精巧的玩具。他把自己的手艺,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每一个人。

青山乡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但又有些不一样了。人们的脸上,笑容多了;邻里之间,互助多了。大家似乎都明白了,真正的神仙,不是住在深山老林里,而是住在自己善良的心里。

而余高泽,也再没去过那片竹林。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拿出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纸人,对着它,轻轻地说一声:“谢谢你。”

他知道,在青山乡的某个角落,有一位纸人仙,正微笑着看着这一切。她的传说,也像山间的清风,永远地流传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