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说的‘嫁妆’,是这个意思。”林欢将簪子贴在胸口,泪水打湿了衣襟,却带着释然的笑意。林娟递来块手帕,指尖无意中触到舟壁的星纹,那些纹路忽然流动起来,映出蚀星魔年轻时的模样——眉目清朗,背着个装满星石的竹篓,正对着镜头笑得灿烂,背景里隐约能看见年轻时的林母,正踮脚往他篓里塞糕点。
“这舟子竟能存影象。”小翠凑过来,指着画面里的竹篓,“你看那里面的星石,和咱们刚采的星髓一模一样呢!”
阿砚忽然轻“咦”一声,指着画面角落:“那不是清妙道长吗?她手里拿着的……好像是观星舟的图纸!”
画面里,年轻的清妙道长正与蚀星魔争执,手里的图纸被风吹得哗啦响:“这舟子得加层防护阵,不然穿不过流沙星海的罡风!”蚀星魔却摆摆手:“放心,我妹妹将来会有能护住她的人同行,人多力量大,阵法反而累赘。”
我们面面相觑,忽然都笑了。原来很多事早已注定,他说的“能护住妹妹的人”,不就是此刻同舟的我们吗?
观星舟降落在灵植圃时,清妙道长正坐在篱笆下编草绳,见我们回来,她举起手里的草绳笑:“刚编好的同心结,给你们系在舟上吧。”草绳上缀着四颗星髓,正好对应我们四人。
“道长早就知道会这样?”林欢忍不住问。
老道长笑得眼睛眯成缝:“我当年就说,他那篓星石迟早能派上用场。你大伯啊,看着粗线条,心思细得很,知道光有星髓不够,还得给你留群能并肩的人。”
她指着圃里新抽出的同心草嫩芽:“这些种子是他当年留下的,说‘婉婉的孩子要是觉得孤单,就让草陪着’。你看,它们长得多好。”
那些嫩芽间,竟真的嵌着些细小的星砂,在阳光下闪闪烁烁。林欢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给嫩芽浇水,玉簪上的星髓与草叶上的星砂遥相呼应,泛起温暖的光晕。
我忽然明白,所谓缘分,从来不是偶然。就像蚀星魔留下的星石,清妙道长藏的图纸,林母塞的糕点,还有我们此刻并肩的身影,都是冥冥中串在一起的线,一头连着过去的牵挂,一头系着未来的期许。
夜幕降临时,我们把从星海带回的星髓埋在同心草旁。小翠提议:“不如咱们也像大伯那样,留点东西给后来人?”林娟取出随身携带的册子,撕下最后一页,工工整整写下今日的经历;阿砚埋下一坛新酿的星露酒,坛身上刻着“愿后来者,亦有同行人”;林欢将玉簪放在土中片刻,再取出时,簪头又多了颗小小的星粒;我则把那片测灵镜碎片压在土下,镜面朝上,映着漫天星辰。
晚风拂过篱笆,同心草的叶子沙沙作响,像在应和我们的约定。檐角的铜铃再次响起,这次的声音格外悠长,仿佛穿越了时光,把过去的温暖、现在的相守,都轻轻裹了起来,送向更远的将来。
夜色漫过灵植圃的篱笆时,同心草的嫩芽已舒展开两片细叶,沾着的星砂在月光下闪着碎银似的光。林欢蹲在草旁,指尖轻轻碰了碰叶尖,玉簪上的星髓忽然漾开圈光晕,将嫩芽裹在里面——那是她大伯当年在玉簪上设的护灵阵,此刻竟自动启动了。
“这阵还认主呢。”小翠凑过来,手里捏着块刚烤好的桂花糕,咬得含糊不清,“你大伯也太会留后手了,连草都护着。”
林欢笑了笑,从袖中取出块素色丝帕,小心翼翼地盖住嫩芽:“夜里露重,别冻着。”帕子边缘绣着半朵流云,是她母亲生前常绣的纹样,此刻盖在草上,倒像是给同心草添了层温柔的铠甲。
阿砚正蹲在不远处挖坑,手里的小铲子叮叮当当地敲着石块。他要埋那坛星露酒,坑挖得格外深,边挖边嘟囔:“得埋重点,不然被野狗刨了可就亏了。”坑底还垫了层石板,是从后山搬来的青纹石,据说能防潮。等酒坛放稳了,他又摸出块刻着字的木牌插在旁边,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三百年后启”,末了还画了个咧嘴笑的小人。
“三百年?”林娟正对着月光整理那页记录,闻言抬眉,“咱们哪能等到那时候。”她提笔在纸页末尾添了行小字:“若见此页者,愿你身旁亦有同饮之人。”字迹清隽,落在泛黄的纸页上,像极了她平日里抄经的笔锋。写完了,又找了片透明的树脂将纸页封好,塞进个陶瓮里,才递给阿砚:“埋深点,跟酒坛放一块儿。”
我摸出那块测灵镜碎片,镜面被打磨得光滑,映着天上的月牙。刚要往土里放,忽然发现碎片边缘不知何时多了道浅痕,像道小小的笑纹。“这镜子倒机灵。”我笑着把碎片压在陶瓮边,“说不定三百年后,真有人能从这镜子里,看见咱们今晚的影子呢。”
林欢忽然轻“呀”了一声,指着同心草旁的泥土:“你们看。”只见刚才被她盖住的嫩芽旁,不知何时冒出了四片新叶,每片叶子上都顶着颗星砂,凑在一起像极了四颗挨在一起的小星星。
“是咱们四个!”小翠眼睛一亮,伸手想去碰,又猛地缩回来,“别碰别碰,万一吓着它们了。”
阿砚也凑过来看,挠了挠头:“还真神了,刚埋完酒就冒新叶,这草成精了吧?”
林娟把陶瓮往土里按了按,轻声道:“是缘分吧。”她望着那四片新叶,忽然想起白天清妙道长说的话——“有些牵挂会顺着草木扎根,顺着时光发芽”,此刻倒真信了。
夜风卷着桂花香飘过来,是灵植圃角落的老桂树开了。林欢折了枝开得最盛的,分给我们每人一小枝:“插在发间吧,沾点香气。”她自己那枝斜插在玉簪旁,星髓的光混着桂花香,倒比往日柔和了许多。
我把桂花枝别在衣襟上,忽然觉得这灵植圃的夜色格外软。阿砚还在絮絮叨叨地给酒坛培土,小翠蹲在草旁数星砂,林娟正对着月光轻轻吹着陶瓮上的浮尘,林欢则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玉簪上的星髓忽明忽暗,像在应和。
“其实不用三百年。”我忽然开口,“说不定明年春天,这同心草就长得老高了。”
“对哦!”小翠拍了下手,“到时候咱们再来埋新的东西,一年埋一样,等咱们老了,这儿就成宝库了!”
阿砚直起身,拍掉手上的土:“就这么定了!明年埋我的新剑穗,后年埋林娟的抄经本……”
林欢笑着点头,指尖拂过同心草的新叶:“好啊,咱们约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