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天下太平,臣……无怨。”
宁凡目光柔了几分:“我不是要你原谅,只是想听实话。”
“那一仇,该随酒散了。”
他重新斟满一盏,举起:“今日这酒,不为功名,不为过往,只为还。”
梁牧沉声应道:“还。”
两盏酒同时饮下。
烈酒入喉,二人皆有泪落。
——
傍晚,院中火炉燃起,烤肉香弥漫开来。
梁牧让旧部取来西凉的特酿。
宁凡笑着举杯,眼底映着火光:“这些年你守着这边地,可有后悔?”
梁牧摇头:“臣这一生,只信过两件事——刀与人。”
“陛下信天下,我信您。”
宁凡沉默。
“你这一句,比天下还重。”
“若有来生,”梁牧缓缓道,“愿仍为您效死。”
宁凡望着他,忽然叹息。
“梁牧,你不该再死了。”
“今后要活,活着看这天下如何走下去。”
梁牧抬头,神色微怔。
宁凡转身,走向门外,手指轻轻触过那道旧木门。
“我来,只为这一言。”
“从此之后,梁牧不再为臣,只为人。”
他回过头,笑意如雪光温淡:“这是我的赦。”
梁牧重重跪下,泪水滴在冰地。
“臣谢陛下恩。”
“去吧。”宁凡声音温和,“西凉,不该再有臣。”
他抬头看向天边,云散如絮,天光澄澈。
“天下已平,心也该平。”
——
翌日,宁凡离西凉。
车队缓缓行过城门,梁牧与旧部站立送行。
无鼓,无号。
只有风,从城墙顶掠过,卷起一缕尘。
宁凡在车内未再回头,只伸出手,在空气中轻轻一划。
仿佛划开了旧梦,也划断了恩怨。
——
傍晚,他行至西凉外的沙丘。
远处夕阳如血,天边云霞被风撕成流火的形状。
他下车,静静望着那片辽原。
“风从西来,带着旧声。”
他低语。
那是当年战鼓的回音,埋在沙下多年,如今被风重新唤醒。
“昔人已远,魂犹在。”
他转身,取出一卷信笺,将之焚于火盆中。
信纸上,是当年梁牧的奏折。
火焰舔过字迹,墨香化为青烟。
宁凡目光中映出火色,喃喃道:“愿这火,从此只照生,不照死。”
他合上车帘,吩咐道:“往南,回京。”
“遵命。”
车马起行,车辙印在沙上,风过即平。
——
那一夜,月色明净如洗。
宁凡在车中未眠,仿佛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旧号角。
他轻声道:“故人皆去,杯酒已尽。天下无恨,便是我想要的终局。”
他缓缓阖上眼。
车行如梦,风沙作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