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起完美得令人发指的密室杀人案,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一个无辜者,而唯一无法解释的,就是现场一根同样微小的尼龙纤维。
它成了我父亲法医生涯中最大的疑点,也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疏桐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
我没有迟疑,将右手伸到嘴边,用虎口的牙齿狠狠咬破指尖。
鲜血涌出,带着一股铁锈味。
我小心翼翼地,将这滴滚烫的血液涂抹在那根几乎看不见的纤维上。
奇迹发生了。
没有任何警报声,电梯的显示屏没有亮起,但我们能清晰地感觉到轿厢在无声地启动。
数字面板一片漆黑,它没有显示任何楼层,只是以一种恒定的速度向上攀升,仿佛一个被唤醒的幽灵,正带着我们前往一个不属于常规楼层的隐秘空间。
电梯停下的瞬间,门无声地滑开,外面不是走廊,而是一堵冰冷的金属墙,墙的正中央,是一个复杂的声纹锁。
十七层。我们到了。
我上前一步,将刚才流血的指尖按在声纹锁的感应区。
锁芯内的指示灯没有变绿,反而亮起了诡异的红色,并开始飞速地逆向旋转,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嗡鸣,像是在执行某种清除程序。
它识别了我的血液,但启动的是防御机制。
就在我束手无策之际,林疏桐突然走上前。
她没有看我,也没有看那把锁,而是用一种近乎决绝的眼神盯着虚空。
然后,她猛地扯开了自己衬衫的纽扣。
月光透过远处的窗户洒进来,照在她白皙的皮肤上。
在她的锁骨下方,一个狰狞的疤痕赫然在目——那是一个克莱因瓶的形状,扭曲而诡异,仿佛一个永恒的悖论被烙印在了她的身体上。
“我母亲的笔记里记载过这种锁,”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的力量,“它的核心不是识别,而是同调。磷光终止码需要活体声纹的共振才能激活。”
话音未落,她从腰间抽出一把薄如蝉翼的手术刀,毫不犹豫地刺入了那个克莱因瓶疤痕的最底部!
我甚至来不及阻止。
刀锋没入皮肉,但流出的并非红色,而是一种带着幽蓝光泽的血液,仿佛液化的星辰。
她咬着牙,用力挤压伤口,那蓝色的血液在锁孔的感应器上汇聚,没有滴落,反而像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形成了一个微型的、燃烧着蓝色磷火的漩涡。
“咔哒。”
门开了。
门后的景象让我瞬间忘记了呼吸。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局长办公室,而是一个巨大的、绝对零度下的空间。
整个房间的地面,是一整块望不到边的液氮冷却量子显示屏,无数幽蓝色的数据流在脚下如深海暗流般涌动。
房间中央的空气扭曲着,一本陈旧的笔记本正悬浮在那里,被无形的力量托举着。
那是父亲的法医笔记!我绝不会认错。
我踉跄着走上前,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数据流上。
当我靠近那本笔记时,上面的字迹清晰地浮现出来。
笔迹和我父亲的一模一样,但其中几个关键的签名,那微小的顿笔和回钩,那只有在超高倍显微镜下才能分辨的个人特征……是我的!
“陈警监……”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用我的微痕特征,伪造了父亲的手写笔迹!”
我明白了。
在我进入警校后,我所有的体征数据,包括笔迹的微痕特征,都被记录在案。
陈警监,那个一直视我父亲为竞争对手的男人,利用职务之便,窃取了我的数据,制造了这本天衣无缝的伪证!
我的目光扫向房间的边缘,脚下的量子显示屏与墙壁的连接处,有一层薄薄的凝雾。
我的大脑在极度的震惊中依然保持着法医的本能——这是温差导致的,至少 3c的温差。
这个房间的冷却系统存在一个微小的漏洞,一个不完美的点。
“沈墨,上面!”
林疏桐的声音将我从愤怒和震惊中唤醒。
她举起随身携带的便携式分光仪,正对着布满复杂线路的天花板。
仪器的屏幕上,一条刺眼的红色波形正在剧烈跳动。
“这个声纹网络的主频……和你后颈那个刻痕的振动频率,完全相同!”
我的手下意识地摸向后颈,那里有一个我从小就有的、无法解释的条形码状刻痕。
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个胎记,此刻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我不仅是棋子,我本身就是一把钥匙,一把连接着某个巨大网络的钥匙。
林疏桐的目光飞快地扫视着这个空旷的房间,最后定格在角落里一张唯一的办公桌上。
她冲过去拉开抽屉,里面只有半瓶装着浑浊液体的药剂。
瓶身的标签已经泛黄,但上面的日期清晰可见——正是她母亲被灭口的那一天。
药剂的化学名称是某种我从未见过的磷化物。
我走过去,从口袋里摸出一块之前在废墟中捡到的、克莱因瓶模型的玻璃碎片。
它的边缘锋利无比。
我用它小心翼翼地划开药剂瓶的蜡封。
就在瓶口被划开的瞬间,异变陡生。
林疏桐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她的眼睛正直视着那瓶药剂,她那冰蓝色的虹膜,此刻正与药剂的瓶口连接在一起,仿佛在进行着某种信息交换。
“这是……终止剂……”她喘息着,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了然,“能切断整个意识网络的……终极终止剂!”
我的目光落到瓶底,那里用激光刻着一串小小的数字——现任局长的警员编号。
真相仿佛就在眼前。
我夺过药剂,没有任何犹豫,将针头扎进了自己的手臂,将那冰冷的液体猛地推入血管。
世界在我眼前开始瓦解。
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脚下的量子数据流变得狂暴,天花板上的声纹网络发出尖锐的哀鸣。
就在我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的最后一刻,我看见了。
在房间最深处,那张象征权力的局长座椅的阴影里,一个模糊的人影缓缓浮现。
他穿着我记忆中那件白色的法医制服,面容和蔼,正用一种悲伤而欣慰的眼神看着我——是我的父亲。
那究竟是幻觉,还是真相?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我用尽最后的力气,转向身边的林疏桐,想告诉她我看到了什么。
然而,我看到的,却是比父亲的幻影更加令我恐惧的一幕。
林疏桐的左手,正从指尖开始,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晶体化。
皮肤变得像钻石般透明,露出内里的组织。
不,那不是血肉组织,而是一种精密的、闪烁着幽光的纤维结构。
在她的手腕内侧,随着晶体化的蔓延,一行细微到极致的编码,一个 0.1 的纤维序列号,正从半透明的皮肉下,缓缓地显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