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神者的话说到一半就刻意顿住了,她目光在紫色头发的打刀脸上转了一圈,却没有急着往下说。
歌仙兼定提心吊胆了半天也没有听到自家主人的话说完,反而是用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自己,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的。
这种不着上下的感觉总是让人十分难受,特别是知道前面有个坑,却不知道坑在哪里,里面又有什么的时候。歌仙兼定脾气到底有些急,半晌就忍不住再次开口,“主人想什么?”
终于欣赏够了歌仙兼定脸上的表情,铃木咲大发慈悲的把话说了下去,“我还没想好。”
那一刻,铃木咲看着歌仙兼定脸上的神色,觉得自己如果不是这个本丸的审神者的话,只怕都要被对方拔刀砍了,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她就是这个本丸的审神者啊。
所以看着对方的样子,她十分替对方难受的笑出声来,还是那种毫不掩饰的带着愉快的笑声。
“这,这实在……”歌仙兼定那口气不得不憋了下去,却憋得脸色又青又红,“太不风雅了!”
“我早就说过了啊,这原本就是个毫不风雅的本丸,”铃木咲声音轻柔,带着种让人背脊发凉的恶意,“你的前主细川忠兴不但是小仓藩的藩主,而且是利休七哲之一,应该是个极其风雅的名士吧?”歌仙兼定继承了细川忠兴的风雅,也继承了他的刚烈暴躁,想来是非常非常喜欢这个前主的,那么,“你就在这个本丸里,旁观着这样的游戏,你这么风雅,你家前主知道吗?”bìxue玻迁
瞬间,原本在因为被审神者恶意戏耍而愤怒的刃脸色煞白,可想而知那片刻之间心绪的动荡和难受。
看着脸色立变的歌仙兼定,铃木咲哼笑了声,到底还是要点脸的嘛,若真的到了完全不要的地步,那就真的没救了。
“我现在暂时还没想好要提什么要求,等我想好再和你说吧,”铃木咲随意挥了挥手,“去种你的紫阳花吧,别在这里打扰我了。”
歌仙兼定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审神者的意思,他沉默着朝她行礼告退,带走紫阳花的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
看着付丧神备受打击的样子,铃木咲觉得头顶的紫藤花更可爱了些,等她欣赏够了,才转身上楼去了。
三日月宗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离开了审神者的天守阁不长的时间,去迎接了一下远征回来的刀剑们,转回头来就看到一树的藤花已经开出繁花似锦。
蓝色头发的太刀见状也是愣了一下,不过他到底存在的时间太长了,见过稀奇事情也是不少,闪神片刻之后就恢复了心境,甚至还能饶有兴致的擡头打量起一串串从廊上挂下的紫藤花起来。
如果不提他们家主人到底做了什么,才能在这片刻的时间之内,就让天守阁这一片的回廊变成了一片花海。仅仅是这一片盛放到极致的花景,也足以让人惊叹欣赏了。
“三日月殿下。”从藤树的后面有熟悉的白发付丧神转了出来,看到三日月宗近就有礼的颔首致意。
三日月宗近顺着声音回头,“原来是小狐丸殿下,”顿了顿,似是很高兴遇到对方,“小狐丸殿下也是来欣赏这紫藤花的吗?”
小狐丸在三日月宗近身后不远处立定,他双手搭在腰间的本体刀上,擡头看了看开至繁盛的紫藤花,“听说这是主上才刚种下的。”他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也是惊讶至极。
他也是相当了解审神者的刀剑,当然知道他们家主人并不具有莳花弄草的能力,这一切就让人惊讶了。
“哈哈哈哈,”三日月宗近一阵笑,“小狐丸殿下的消息真是灵通呢。”他只不过才离开片刻的功夫。
对于三日月宗近半是玩笑的话,小狐丸不置可否,反是问了一句,“三日月殿下知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就是因为他也算了解审神者,才越发让人好奇审神者到底做了什么,这藤花又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这段时间,他们家主人实在改变得太多,变得甚至让之前所有的认知都快被颠覆了。
三日月宗近表示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也才刚转回这天守阁楼下,回来就看到这样美丽的景象。”
“这样啊,”小狐丸答话的声音带着轻叹,“连三日月殿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连作为近侍的三日月宗近都不知道的话,想来现在的审神者也是不会告诉他们的。
听到小狐丸的感叹,三日月宗近微微扬了扬唇角,同样擡头看向那成片的花海,“就算不知道原因,同样也能欣赏这绮丽的景象。”
“三日月殿下说的有道理。”小狐丸在观赏片刻藤花之后就微微朝三日月宗近致意,“藤花欣赏完了,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就像是知道小狐丸要去做什么似的,三日月宗近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直到看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藤花花海之后,他才转身上了天守阁。
三日月宗近进屋了的时候,铃木咲正趴在窗户上往下看去,她之前已经在楼下擡头欣赏过了藤花,现在换了角度观赏,又是不同的美景。
听到三日月宗近进门的声音,她回头看了对方一眼,“我这里没什么事。”她现在心情不错,也就没有多说其他的什么,只想人识相就自己走,别打扰她赏花。
“哈哈哈哈,”三日月宗近听到这家主人说没事,似乎高兴了些,“那就好。”
他答应着也没有离开,反而几步走到铃木咲的背后,顺着她看的方向看得下去,“主君是在欣赏这藤花吗?”
铃木咲原意是让三日月宗近走了更好,现在见到他不退反进就是皱了皱眉。
不过想想这位原本就是这样麻烦的性格,所谓的究极的自我主义者可不是白说的,这么奇异的景象发生在本丸里,他当然必定有心多了解些。
“是啊。”铃木咲答得有些敷衍,并没有追寻对方问话的深意,反而只是顺着表面意思来说,“不觉得这样的景色很漂亮吗?”
“确实是难得的盛景,”三日月宗近也跟着感叹了一句,当然不会就此轻易放弃,“只是现在并非藤花盛放的季节。”已经是盛夏的时节,早就过了藤花最盛的花季了。
听着三日月宗近似是带着先试探的话,铃木咲哼笑了一声,说得有几分懒洋洋的刻意,“说不定他就是觉得我想看他开,他就开了。”
三日月宗近闻言微一挑眉,随即大笑出声,“原来这藤花如此的合人心意吗?”他们家主人这话还真是让人很难反驳呢。
“或者说,”铃木咲也是意有所指,“藤花也知道谁是他的主人,不愿辜负我的期待罢了。”总比某些嘴上说着一套,底下做这一套的刀剑强。
这段时间三日月宗近也是被自家主人明嘲暗讽惯了的,闻言也没有变色,“这花如此善解人意,甚好甚好。”
铃木咲心情不差,也懒得和三日月宗近多说什么,若是兴趣相投的朋友,更或者是浓情蜜意的恋人,那一起赏花必定是让人愉悦至极的事。
但三日月宗近吗?她觉得自己不生气不冷笑已经是很难得的因为今天的奇遇心情好了,或者说,也该感谢下歌仙兼定首当其冲。
随意挥了挥手,“你去干自己的事情吧,我这里没什么事了。”她都说的这么清楚明白了,想来就算是这位,也没办法装听不懂了。
怎么看自家主人都是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三日月宗近心底微叹了一声,还是顺着自家主人的话告退了。
虽然他也有自己的打算,并不算很是着急,但这么一段时间以来,审神者和本丸的刀剑们的关系毫无改善,不知道这次的紫藤花又是怎么回事……只希望,这紫藤花仅仅只是紫藤花而已。
等三日月宗近离开之后,铃木咲看着底下的藤花却是重新笑了出来,这么美好的景象难得一见,更何况还出自她的手,当然要多欣赏一会儿了。
到第二天早上,铃木咲的心情仍旧不错,只是可惜,她这样愉悦的心情也只不过持续到吃过早饭安排好本丸的事务,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之前。
真要说起来,也不能算是完全的不速之客,毕竟之前小狐丸就说过要来找她了,还是因为玲子小姐的信才耽误了。在小狐丸没到之前,铃木咲也考量过对方到她这里来的目的,毕竟狡猾的狐貍从某种方面来说还是颇为麻烦的。虽然小狐丸不管从性格的哪个方面来说,似乎都没有狡猾这一项,但聪明是真聪明,麻烦也是真麻烦,铃木咲当然也会要更小心的去应对。
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小狐丸到她这里来,竟然说准备了舞蹈,要给她表演一翻。
当听到对方说献舞一曲的时候,铃木咲差点觉得自己幻听了。
别说是现在她和本丸的付丧神神们几乎称得上是针锋相对的情况,就是十年前他们还在她面前玩着那个游戏,要哄着她的时候,都没有任何一个人主动来说要跳舞给她看的。
那个时候如果她提及的话,她相信他们还是愿意为了游戏的胜利将就她的,只是若她不提,大概……是她不值得?
而到了彻底撕破脸的现在,铃木咲觉得她和小狐丸上一次见面谈话如果不是她好歹应允了对方关于锻刀的请求的话,更是称得上是不欢而散,他竟然主动来说要给她表演。
“你说要跳舞给我看?”实在没忍住,铃木咲也重复问了一遍。
倒是跪坐在她面前的付丧神淡定得很,“确实如此,之前的主人在心绪不宁的时候,便喜欢看我舞上一曲。”
“之前的主人?”铃木咲听到这个,倒比说什么给她跳舞有兴趣多了,小狐丸是传说中的刀剑,可没有什么传说中的主人,更别提什么看他跳舞了。
而且铃木咲也相信,和她一样,这些付丧神们没有给她跳过舞,也不会给她之前的那些审神者们跳舞,那么他现在说的之前的主人,又特指的是那一位主人?
“是的,”小狐丸打得很是肯定,“是之前将我们召唤出来的这个本丸的第一任审神者。”
铃木咲听到目光一凛,这个本丸的第一任审神者吗?她之前也不是没想过,这个本丸的第一任审神者到底是什么样的。
只是到底时间太长了,有多少记录都被尘封在了故纸堆里,现在能查询到的不过也是些官方记载罢了。而官方的记载向来如此,只是短短的寥寥数语。
不过铃木咲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审神者这个职位特殊,时之政府也要考量到对退职审神者的保护。
只是可惜了,十年前她从未想过这问题,所以也并没有询问过本丸里的刀剑付丧神们什么。
好吧,其实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想过,少女的心思总是这样,总会想让自己是独一无二,与众不同。
那么在当时的她心里,前任审神者们既然都已经离开本丸,最好就不要再被刀剑们想起来了,自己才是他们心目中最重要的才好,绝对不会主动去提及前任审神者什么的。
现在想起来这样的小心思,简直是要让人哭笑不得,在这个本丸的刀剑付丧神们眼底,她和前任和再前任又有什么区别呢?
或许唯一不同的就只有他们的第一任审神者罢了,第一,到底是不同的,就像是本丸的初始刀,也是一样。
所以现在难得的听到小狐丸主动提到,铃木咲也有些想要一探究竟。小狐丸的话她当然不会全信,但多多少少总会有些信息透露出来,总比一无所知来的好。
也或许这位第一任审神者,是引发这个本丸和其他本丸都不相同的关键所在。毕竟在每位审神者唤醒刀剑付丧神之初,所有的付丧神作为同一把刀剑的分灵,都是完全一模一样的。而在有了人类的心灵之后,因为环境遭遇的不同,才渐渐有了不同。
审神者的话音只是单纯的好奇,并没有加入任何的不耐烦或者恶意,小狐丸听在耳里也略微松下一口气。
现在他们家主人非常的难以相处,和他们说话不是嘲讽就是冷笑,只有在公事上面稍微好一点,时不时也会带着强烈的不耐烦。
这样下去,他们和审神者之间根本没有办法进行交流,更别提在这基础上改变什么了,现在这样普通的说话已经算是一个好现象了,也不枉费他特意提出这个本丸的第一任审神者。
略微收敛了一下心神,小狐丸也是陷入回忆之中,“是的,这个本丸的第一任审神者,也是我们的前主,是他唤醒了这个本丸绝大部分的刀剑。”
铃木咲换了个姿势,看着似乎有些怀念的白发付丧神,“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吧,那位审神者是怎样的一个人?”
“那位前主啊,”小狐丸思量片刻才答道,“是位非常果断的人,他并不喜欢拖泥带水,有什么事也是处理得非常及时。”
“果断的人?”铃木咲挑了挑眉,这个说法似乎和她和她的在前几任都不一样了,如果要让她来形容一下十年前的自己的话,嗯,说句不怕给自己脸面抹黑的话,那就是单蠢了,黑历史多到她自己都不想去回想的地步,想来她前两三任差不多也是如此,那么小狐丸提到的这位,“是位男性审神者吗?”
“是的,”小狐丸给予了肯定的答复,“那个时候正是时之政府和历史修正主义者战况最激烈的时候,主人在唤醒过我们之后,几乎立刻就让我们投入到战斗之中。”
“诶,”铃木咲叹了口气,这都是官方的记载里没有的内容,“听起来似乎是位不错的审神者呢,那后来呢?他一直担任审神者直到退职吗?”
若是这样,那这个本丸就应该是深受他的影响,那那位审神者的道德观,就真的很值得商榷了。
“并没有,”小狐丸摇了摇头,“只担任了审神者很短的时间,就离开本丸了。”
铃木咲听得也有些不解,“为什么啊?”想也知道,对于第一任审神者,刀剑们肯定是十分尊重亲近的,那应该绝对不是像后面的她们这样受游戏的影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