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荷被放开的时候,气息轻喘。
她的唇有点肿,有点热,康熙还想继续碰一碰。
可想起她的娇来,又舍不得她疼,只抚了抚她被逼红的眼尾,笑着说:“走吧,回坤宁宫用膳。”
此时,天已黑透了。
香春杏春还有梁九功都候在外头。
没有齐荷与康熙的话,他们不敢进来。
乾清宫的宫人们更是不敢擅入。
侍卫们换了班,照旧在外头值守,也没有人会擅离自己的岗位。
殿内无人掌灯,光线慢慢暗下来,好多地方模糊一片,瞧着黑漆漆的不甚真切。
内殿没人敢进来,宫人们在外殿掌灯。
宫灯明亮。
有光亮从窗格中透进来,殿内的物事都复上了一层微光。
齐荷能看见些了。
康熙将梁九功唤进来,让他拿着那团血色的龙袍出去,将龙袍清理一下。
康熙不想让齐荷的人沾手,便让梁九功去寻人收拾。
他也不想将这龙袍处理掉,康熙觉得,将这龙袍留下来。
他确实是不会再穿了,可看见它,就能时时刻刻提醒自己。
在这一年,有人嚣张猖狂到了何等的地步。
他要警醒自己,哪怕日后亲政,也不可再纵容臣子如此。
永远大权在握,才不会受制于人。
不会令无辜之人枉死。
时辰不早了,况下午才出了这样的事情,宫中尚未肃清,夜色会渐渐深重。
在宫中散步不是明智之举。
从乾清宫走去坤宁宫也要费些时辰。
康熙也不想饿着齐荷,便传了龙辇,帝后二人牵着手,一道回了坤宁宫。
八宝羹已经炖的软烂,膳房太监们一直热着,看着火候。
他们回来用膳,八宝羹盛出来的时候,正是清甜可口。
康熙尝了,齐荷没说是她做的,康熙却尝出来了,笑着跟她说好吃。
齐荷就很高兴,说:“这羹里添了些糖。皇上本来不爱吃甜的。这一小碗就足够了。”
康熙笑着应好。
他素日里吃这些,都是几口便足了。
也就只有齐荷做的甜品,他会多吃一些。
用膳的时候,两个人没有再提起乾清宫发生过的事情,也没有提起明天的事情。
气氛温馨安静,都是唇角含笑的模样,安安心心的用膳,享受美食。
两个人几乎是差不多的时间吃完的,吃完后,宫人们收拾膳桌。
齐荷净了手,将脸上嘴巴都擦的干干净净的,又把身上收拾了一下,然后起身往内殿去。
康熙拉住她的手,问:“干什么去?”
齐荷回头,望着康熙笑了一下:“皇上一会儿不是要出宫么?臣妾去给皇上选一会儿要穿的衣裳。”
要出宫,自然是不能穿宫中常服了。
何况现在天气有点热,稍微动一动身上就有汗。
康熙刚才只是稍微擦拭了一下就更衣了。
现在身上肯定是不大舒服的。
康熙一会儿要沐浴,齐荷就想亲自去给他挑衣裳。
康熙怕她累,不想她去:“让梁九功去就行了。你不必去了。”
齐荷还是笑,坚持要去:“皇上去沐浴吧。臣妾就想亲自给皇上选衣裳。”
“膳房里的热水都备好了。何况,选衣裳有什么累的。臣妾愿意做。”
小姑娘言笑晏晏。
她刚吃了饭,还吃了一点辣辣的菜,本来柔软的唇就有些肿了,现下更是娇艳欲滴。
笑起来,仿若流光溢彩,特别的好看。
这般容色,哪怕康熙从她小时候看到了现在,仍是很容易就被晃了心神。
康熙随她去了。
康熙去沐浴,齐荷就去选衣裳。
他们方才在乾清宫中便说好了,康熙今晚和明天的行动,齐荷都不会跟着去。
但她想让康熙穿着她亲手选的衣裳出门。
齐荷选好了衣裳,没直接送进去,是让梁九功送去康熙跟前的。
康熙沐浴更衣,收拾好了之后出来,瞧着他焕然一新,身上又是干净清爽的熟悉的气息,齐荷对着康熙盈盈一笑。
梁九功已按康熙吩咐,将出宫的车驾预备好了。
他们夜里出宫,康熙不想要闹出太大的动静,身边跟着的都是信得过的御前侍卫。
安全方面自然是不用担心的。
去苏克萨哈府上,齐荷自然是不担心的。
可还要去鳌拜府上,齐荷这心,就有些放不下了。
康熙笑了笑,让她宽心:“鳌拜今夜不会有什么动作的。”
“虽然他想要杀苏克萨哈未能杀成,心中自然是不痛快的。但你玛法今日当众斥责他的那些话,定会让他心绪起伏。他如今尚未下定决心,朕今夜去安抚他,他不会对朕如何的。”
“况且,宫外还有你玛法在,朕不会有事的。”
齐荷信他,走上前去抱了抱康熙,轻声说:“那臣妾等皇上回来。”
康熙说:“朕尚不知何时能回来。到了时辰你便早些歇着。不必等朕了。”
齐荷不肯,紧了紧抱着他腰背的手臂,然后将人给放开了。
她凝视着康熙的眼睛,眸中光华流动,她的声音软软的,又万分坚定:“臣妾是一定要等皇上的。”
“等皇上回来了,臣妾同皇上一道安寝。”
康熙垂眸笑了笑,依了她:“好。那朕尽量早些回来。”
齐荷说不碍事的:“无论多晚,臣妾都愿意等。”
康熙倾身,低头,在她唇角上亲了亲,深深望了齐荷一眼,然后大步出了坤宁宫,往宫外去了。
康熙不回来,齐荷其实也是睡不着的。
这会儿夜里外面没有白日那样热。
前两天刚过的十五,齐荷不想在殿内坐着,干脆到了廊下,坐在外头看会儿月亮。
今夜尚还不能出坤宁宫,这几年她也甚少在晚上出去。
阖宫上下相聚甚少,连晚上的御花园都甚少去逛。
若将鳌拜解决了,今年中秋时,齐荷倒想在外头办宫宴,长辈们还有庶妃们,都可以一块儿逛一逛御花园,然后看看外头的月亮。
也不必总是在宫中待着。
齐荷同康熙的作息时间还是很稳定的。
晚上差不多十点多不到十一点就准备睡觉了,只是今日情况特殊,齐荷在回廊下看月亮看到十点多,康熙也不曾回来。
深夜有点凉了,在外头一直看月亮也不大好。
齐荷就准备去沐浴了。
杏春香春原本就不想她一直在外头待着,听见说她要去沐浴,都很高兴。
张罗着热水,张罗着布置,还跟齐荷说,估计等她沐浴完了之后,皇上就能回来了。
齐荷也只是笑。
回来当然好啊,在她沐浴的时候回来也是不错的。
洗的香喷喷的,洗完了穿着寝衣出来,将自己收拾的好好的,康熙倒是还没有回来。
齐荷也不困,干脆同香春杏春一道,给她自己擦头发。
等快子时的时候,康熙回来了。
那会儿齐荷的头发全干透了,她的辫子都编好了。
听说康熙回来了,齐荷就出去迎。
结果还没出寝殿,康熙自己先进来了。
他是从宫外回来的。
带着一身的微凉。
他进来,齐荷正好出去。
康熙眼疾手快,停下避免撞到齐荷,但拦腰将人抱住了。
齐荷顺势抱住他的腰,脸被埋在他的胸膛里,康熙将她攥的很紧,齐荷动不了,手就轻轻摸索,想看看康熙有没有受伤。
康熙倒是深知她的意图,在她耳边轻笑:“朕没有受伤。齐荷儿放心。”
此行非常顺利。
该做的事,该说的话,该见的人,一样不少,一个不少。
只是费了些时间,劳动她久等了。
康熙将她放开,齐荷就去挽着康熙的手。
康熙回来了,她心中满足,只是唇角勾着笑,吩咐宫人预备热水,等康熙去沐浴。
别的话,瞧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一切顺利,齐荷就不多问了。
倒是康熙,怕她忧虑,与她说了些去见苏克萨哈的情形。
“他如今得到了妥善医治,在府中将养些时日就能慢慢好起来。朕去看他,倒是很感动。就是当着朕的面,大骂了鳌拜一通。朕安抚他,才好了些。”
“后来再去见鳌拜。朕也没有瞒着先去见过苏克萨哈的事情,不过,鳌拜不曾问起这些。”
朕看鳌拜府上,还是挺安静的。只是鳌拜不曾休息,眉目深锁,像是不能安眠的模样。朕同他说话,他略有愧意,只是言语之中,对苏克萨哈还是很不满。
“他没有跟朕认错,对自己所做的事情,只认他是对的。”
“亲政之事,半个字也没有提。”
康熙去见了一趟鳌拜,对于明日行动之事心中更加坚定。
康熙以为,同齐荷将出宫见他们的情形说了一遍,又嘱咐她休息,毕竟他已经回来了。
她就会休息的。
结果等他沐浴完了回来,轻轻撩开帷帐,发现小姑娘压根就没睡,还同方才一样,寝衣穿的整整齐齐的,乖乖的坐在床榻正中间,正在等着他。
见他来了,小姑娘的眸水立刻就亮了,过来牵他的手,软软的说:“臣妾一直在等皇上,现在等到了。臣妾要睡觉了。”
她软乎乎的,又乖巧的要命,康熙真是拿她没有办法。
便牵着她的手,两个人各自躺下。
如今到了夏天,床榻上的被褥少了许多。
换了薄薄的被褥,整个人窝在里头睡,闷出来一头汗不说,还会特别的难受。
他们这几年,晚上就寝的时候,齐荷都养成了习惯,定要牵着手睡觉。
康熙自然依着她。
她也没改了这睡觉的习惯。
到了夏日,也会在薄薄的被褥中蒙着头睡,但是这毕竟比不得冬日被褥厚重又多。
她睡着睡着,也容易蹿出来。
然后康熙就发现了。
小姑娘就爱用头抵着他的腹部睡觉。
经常那儿一团热乎乎的,她软软的团成一团,自己把自己团在他的怀里,睡得十分安稳。
康熙有尝试过把人捞起来些,就在他的胸膛前睡。
但最终没能成功。
小姑娘好像就喜欢睡那儿,自己会去找,找到了就睡得极好。
否则就总是不大安稳的。
她和康熙同床共枕几年,两个人朝夕相处,睡觉的时候爱黏着,那性子的娇娇越发的多。
这一两年,彻底放开了些。
他半夜起身去读书,吵醒了她。
她半梦半醒的时候,就缠着人,要抱抱,要亲亲。
康熙抱了她,也亲了她。
黏糊了好一阵子,她才肯让他走。
天知道康熙自己克制隐忍的有多辛苦。
他年纪渐长,小时候还能忍得住,年纪大些,越发躁动些。
放在跟前看得见摸不着,偏偏她还喜欢黏着他,总是要亲要抱的。
康熙就辛苦些了。
偏偏还不能动,因她怕疼,因她年纪还是小了些。
康熙想再等等。
至少,也要等到宫中安稳下来,不再这般担惊受怕了,才能放心圆房。
只是每回亲她,再不满足于浅尝辄止,总是重重亲下去。
常常将她的眼睛都逼红了。
有几回亲的狠了些,她甚至险些哭出来。
那将要落出眼角的眼泪水,还是他用唇接住的。
康熙就想,这稍微亲重些便眼睛红成这样要哭。那若是将来,再做些旁的事情,那又要哭成什么样子了。
康熙明白,他是应该心疼的,也是应该舍不得的。
可也不知怎的,一想到她会哭成那样,康熙就莫名期待,莫名兴奋。
莫名的,想要狠狠的,试一试。
齐荷照旧团成一团,把自己放在薄薄的被褥里,在得到了康熙温柔的亲吻后,她安安心心的睡着了。
康熙还是牵着她的手,唇角勾起一抹笑,过了一会儿,也睡着了。
难得在这样一个夜晚,还是少年少女的帝后,都睡得很好。
康熙还是不想齐荷担忧太过。
他半夜如常起身的时候,悄悄将一个安神的香囊放在了齐荷的身边。
那香气是安神所用。对人的身体没有伤害,却能让人安睡。
康熙不想将齐荷闹醒了,想让她一觉到天亮。
免得小姑娘过于担心睡不好。
这晚间睡不好,白日里又担心,那她定是会头疼的。
这安神的方子,是特意提前找太医要的,康熙预备好了,就放下了。
果然他起身的时候,齐荷不曾醒过来。
甚至连将她的手轻轻放开时,小姑娘都不曾醒过来。
康熙放了心,起来洗漱更衣,嘱咐香春杏春照顾好齐荷,他便带着梁九功,如常先去隔壁书房看书,而后等天亮之后,先用了早膳,再去乾清宫做他的大事。
齐荷这一觉是真的睡得好。
她醒来的时候,天都大亮了。
摸摸身边的床榻,都有些凉了,半点没留下康熙的温热体温。
齐荷摸索了两下,就摸到了那个香囊。
摸出来一闻,味道还挺香的。
就跟她方才做梦,梦里头的味道是一个样的。
齐荷想了想,就明白了。
难怪晚上康熙走的时候,她都没有醒,原来是这么回事。
倒也不能辜负人家的一片苦心。
齐荷就把这个香囊挂在床头了。
然后才起身梳头发洗漱穿衣裳,预备用早膳。
康熙提前用了早膳便去了乾清宫,齐荷也没刻意打听他的消息。
知道他今日要做大事,这整个宫中,甚至包括乾清宫,都要跟平常一个样子,才能令鳌拜放松戒备。
昨日夜里,康熙去探望苏克萨哈,及去鳌拜府上的事情,并没有太多的人知道。
康熙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来。
但昨日乾清宫中,鳌拜闹出的那么大的动静,却早就传遍了朝中。
几乎是所有的大臣都知道了。
鳌拜蓄意杀害苏克萨哈,甚至不惜殿前动手,几乎就快要得手的时候,被深居家中的索尼赶到了,然后,被索尼这位真正的首辅大臣喝止了。
这事儿传的沸沸扬扬的,大多都是指责鳌拜飞扬跋扈,连皇上都不放在眼中。
可鳌拜权势太大,当着他的面,还真是没有几个人敢指着鼻子骂他。
这几年,鳌拜干的肆意妄为的事太多了,几乎没有人能压得住他。
若非索尼及时出现,只怕鳌拜就要欺压到皇上身上了。
众臣倒是有些寄希望于索尼,想着他既然能出来阻止,是否有希望重回内阁朝堂呢。
可其子索额图却逢人问起就落泪摇头,说索尼昨日回去就急病发作了,已是人事不省。
莫说回来,甚至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去。
鳌拜本来是有些恼的,也是有些担心的,可听说索尼不回来,甚至昨日一闹,他又旧病复发了,绝无回来的可能。
鳌拜这心里就舒服些。
他心中已有了决断,索尼不回来,也碍不着他的事。
他也不想管那个病老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