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汉的孙子,上次在溪谷见过,额头上还有块浅浅的疤,是捡冰碴时不小心磕的。
“你怎么在这儿?”玄风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雪花落在孩子的红棉袄上,像撒了把碎盐。
“我来接你。”孩子拉起他的手就往山下跑,“爷爷在煮羊肉,说要给你暖身子。酒坛都摆好了,就等开封。”
山脚下的木屋冒着袅袅炊烟,烟囱里的烟在雪地里笔直地升上去,像一根连接天地的线。老汉正站在门口扫雪,穿着件打补丁的棉袄,见了玄风,咧开嘴笑了,露出豁了颗牙的牙床:“可算来了!再不来,酒都要自己冒出来了。”
屋里的火塘烧得正旺,三脚架上挂着个黑陶锅,咕嘟咕嘟地炖着什么,香气顺着门缝钻出来,勾得人肚子咕咕叫。
“先喝酒!”老汉不等他歇脚,就搬来两张矮凳,放在火塘边,又拿出两个粗瓷碗。他小心翼翼地揭开酒坛的红布,一股醇厚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混着火塘的暖意,像绸缎一样裹住了整个屋子。
酒液倒进碗里,琥珀色的,在火光下闪着微光。老汉端起碗,和玄风轻轻一碰:“尝尝!这可是用你寄来的静心莲泡过的,多了点清苦,喝着不腻。”
玄风喝了一口,暖意从喉咙一直流到胃里,随即化作热流散开,带着静心莲特有的清苦回甘,果然比普通的山楂酒多了层韵味。
“雪停了,路就好走了。”老汉望着窗外渐渐变小的雪,忽然说,“你们城里有句话叫‘瑞雪兆丰年’,咱们山里叫‘雪盖路,福来住’。”
孩子在一旁捧着竹篮,把冰碴倒在火塘边的铁板上,冰碴遇热化成水汽,袅袅地升起来,像无数细小的彩虹:“叔叔你看,冰碴变成云了!”
玄风看着那片水汽,又看了看老汉满是皱纹的笑脸,忽然觉得,这趟雪中行,来得太值了。雪落时,总有归处;酒香里,总有故人。
夜色渐深,火塘里的柴火烧得噼啪作响,酒坛里的酒渐渐见了底。老汉的话多了起来,讲他年轻时怎么在雪地里追野兔,怎么用冰碴给受伤的鹿止血,怎么在溪谷里埋下第一坛山楂酒。
玄风静静地听着,偶尔喝一口酒,看着火塘里跳动的火焰,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被填得满满的。他知道,这雪,这酒,这火塘,还有眼前的人,都是岁月馈赠的礼物,像静心莲一样,在时光里慢慢沉淀,酿成了最醇厚的味道。
雪停了。月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雪地上,亮得像铺了层银。老汉指着窗外说:“你看,月亮出来了,明天一定是个好天。”
玄风抬头望去,雪地里的月光果然像碎银,把路照得清清楚楚。他笑了笑,举起碗:“敬这雪,敬这酒,也敬……归期。”
老汉哈哈大笑,和他碰碗,酒液在碗里荡起涟漪,像雪地里的月光在跳舞:“说得好!归期,从来都不算远,只要心里盼着,走着走着就到了。”